【郑重声明:本文为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2024年元旦之际,送给自己一份新年礼物——一套迟子建的小说。很久没看纸质书了,电子书看得太多,反归到纸质书,当手捧一本书,可以真实感受它的厚度,享受着清冽的书香,此时,文字本身就是一道风景。这种沉浸其中的乐趣,最终深刻地烙进记忆里,原来纸质书的温度从未曾离开。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迟子建的长篇力作。迟子建,1964年出生于黑龙江省漠河市,中国作家协会成员。她常常通过书写生活本身带来的情感传达真实的体验,在她的作品中,充满人文关怀与悲悯情怀,细腻动人。
2008年,迟子建的长篇小说《额尔古纳河右岸》荣获第七届茅盾文学奖。2019年,入选"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丛书。
《额尔古纳河右岸》是一部描述中国东北少数民族历史的小说,文笔朴实流畅,没有华丽的辞藻,就像是额尔古纳河中的流水,时而激越,时而安宁。它以一个年近九十岁的老人——鄂温克族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口吻自述,向人们诉说着一个古老而神秘的部落、一个弱小而坚强的民族的兴衰。
小说中的额尔古纳河位于中俄边界,三百多年前,俄军侵入鄂温克族人生活的领地,挑起战火,鄂温克族人被迫渡过额尔古纳河,在右岸的森林中开始了新生活。在族人的眼中,额尔古纳河右岸的每一座山,都是闪烁在大地时的一颗星星。鄂温克族人把额尔古纳河视作掌心,把它的支流视作展开的五指,它们伸向不同的方向,像一道又一道的闪电,照亮了鄂温克族人的生活。
他们与自然相依为命,却又渴望征服自然。在严寒、饥荒、瘟疫中,在与自然的斗争、与日寇的抵抗中,他们的族人在历经磨难后,依然展现出对族人、对森林、对河流的无尽热爱。他们的生命饱满、湿润、明亮,他们的时世界原始而纯净:暖融融的阳光、洁白的云朵和绿色的山峦。
他们,世代守护古老的火种,如守护自己跳动的心,历经寒冷和黑暗,依然生生不息;他们,不屈不挠,在辽阔而苍茫的林地间,坚韧的发芽、成长;他们,吟唱着沉郁而苍凉的歌谣,伴随呜咽而雄浑的流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他们住在夜晚能看见星星的希愣柱里,煮驯鹿奶茶、深情相拥、生儿育女。他们的生命就像身边的河流一样,有的狭长,有的宽阔;有的弯曲,有的平直;有的水流急促,有的则风平浪静。
粗粗初读一遍,人性的光辉照亮整部作品,平淡无奇的叙述中,整个乌力愣的男男女女都在发光,散发独属于自己的人性魅力。鄂温克族人的生活,简单而原始。他们笃信萨满,相信自然万物都有灵性,因此会有尼都萨满,为了爱一个人而舍弃俗世欲望,守护一份纯净的爱情;会有妮浩,愿意为了救别人的孩子,而牺牲自己的孩子;会有瓦罗加,为了拯救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勇气。
他们有着对万物的悲悯,他们的生存离不开性情温顺而富有耐力的驯鹿,将驯鹿视为上天赐予的珍贵礼物,与驯鹿共同生活,彼此平等对待。驯鹿颈下拴着铃铛,它们吃东西很爱惜,它们从草地走过,是一边走,一边轻轻啃着青草,所以那草地总是毫发未损的样子,该绿还是绿的。驯鹿是他们的坐骑、食物及衣物来源,他们为了驯鹿的食物——苔藓、石蕊而迁居,追随驯鹿的脚步生活,与驯鹿为伴,把驯鹿崽当作自己的孩子,他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感。
他们崇敬火神,营地里的火从没有熄灭过。搬迁的时候,由驯鹿驮载着火种。他们把火种放到埋着厚灰的桦树皮做的桶里,不管走在多么艰难的路上,光明和温暖都伴随着族人。他们用“风倒木”做柴火,从来不砍伐鲜树做烧柴,在他们眼中,森林中有许多可烧的东西,比如自然脱落的干枯的树枝,被雷击中的失去了生命力的树木,还有那些被狂风击倒的树。即便吃一只山鸡,他们也要先切一片山鸡,放到火上敬火神,然后才撒上盐,用柳条棍穿上它,放在火上烤。
他们他们喜欢孩子,觉得,一个营地里,如果少了小孩子,就像树木缺了雨水,看上去总是不那么精神的。他们生活的世界,自然条件恶劣。很多出生在冬季的孩子,常由于严寒致病而夭折。他们的父母在他们降临人世之前,都要提前专为生产的希楞柱,把希楞柱的兽皮围子弄得严严实实,生怕有一缕寒风伸出吃人的舌头,带走他们的孩子。
额尔古纳河右岸的孩子们从小就与大自然相伴。他们亲吻着大地,倾听着清风流水的声音,感受着温暖的阳光。鄂温克孩子的生活如此纯朴,他们与自然和谐共生。在我辈的眼中,他们的生活中处处都是精彩。从小就跟着母亲学活计,熟皮子,熏肉干,做桦皮篓和桦皮船,缝狍皮靴子和手套,还有烙格列巴饼,挤驯鹿奶,做鞍桥等等。他们跟着父亲出去狩猎,在冰封的额尔古纳河捕鱼,看达西驯鹰,用“恰日克”小夹子打灰鼠。
当他们的孩子夭折时,他们会将孩子装入白布袋,放在向阳的山坡上。那里的草在春天时发芽最早,野花也开的最早。而当有族人去世时,鄂温克族人会进行风葬,将死者的尸体摆放在大树枝上,以示对生命的敬畏。即使有的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想吊死,也会选择一棵枯树,因为他知道,按照族规,凡是吊死的人,一定要连同吊死他的那棵树一同火葬。
他们打到熊或堪达罕时,会举行祭奠仪式。在萨满的希楞柱前搭一个三角棚,把动物的头取下,挂上去,头要朝着搬迁的方向。然后,再把头取下来,连同它的食管、肝和肺拿到希楞柱里玛鲁神的神位前,让玛鲁神悄悄地“享用”。第二天,萨满把猎物的心脏剖开,用心血涂抹圣灵的嘴。祭奠仪式结束,才可以分吃它的心肝肺。猎物的心脏是平均分配的,有几座希楞柱就要分成几瓣。
鄂温克族人是无私的,搬迁的时候,他们会把平时闲置和富裕的东西放在“靠老宝”里面,比如衣物、皮张、食品等,以备需要的时候来取。几乎每个乌力愣在山中都建有“靠老宝,它从不上锁,即使路过的不是本氏族的“靠老宝”,如果确实急需东西,也完全可以取用。取用后,将来把东西再还回去就是。就是不还的话,也没有人抱怨过路人取了里面的东西。孩子们从记事开始就有大人告诉他,一句是“你出门是不会带着自己的家的,外来的人也不会背着自己的锅走的”,另一句是“有烟火的屋子才有人进来,有枝的树才有鸟落。”主人公就是在一次“迷山”时,饥饿难耐去其他乌力愣的“靠老宝”取食、躲避黑熊,意外遇上了她的第一任丈夫拉吉达。
历史在发展,社会在进步,而鄂温克族人的家园已经逐渐缩小,鄂温克族人的生活方式和文化传统,像众多的氏族一样在岁月的水流和风中离散,也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样,在逐渐消失。而鄂温克族人原始而纯净的精神,会像繁衍不息的额尔古纳河一样,永远流淌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