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回家我和我妹吵架,我妹一怒之下就跟我妈告状:我姐是同性恋。
当天晚上我妈忧心忡忡眉头打着结的问我:听你妹说,你是同性恋啊?
我妈的表情又担心又害怕我承认的样子,我当时就想拿块砖头拍死我妹。
事情是这样的,有次我妹偷偷上蕾丝交友网站被我发现了,我为了套她的话,故意跟她说我也喜欢女生,你跟我说说嘛,然后这件事就被她当成把柄告诉我妈了。
我跟我妈解释了之后她松了口气,但眉头还是皱着,那你怎么还不谈恋爱啊,都大三了。我义正严辞:我不谈!我要专心致志学习,一心只能一用!
每次这么回答的时候我都会在心里给自己翻一个巨大的白眼,去你的吧。
我甚至都无比的惋惜我中学时代没有谈过一场校园恋爱,惋惜自己怎么不是传说中花心的不要不要恋爱经历无比丰富的射手座,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我啊,喜欢过一个男孩,然后就一见杨过误终身了。
好吧,开始说这段冗长的时光。
就叫这个男孩小白吧,因为他长得很白。
知道小白是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时候我转到镇上的小学,周围的同学、环境,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我自幼是个颜狗,所以对长的好看的,有天生的好感与自来熟。
看到小白的瞬间当时还不到十岁的我就呆滞了一分钟,想不到吧,我那么小就花痴。
对,小白长得超级好看啊,小学的时候他是个小奶包,白白的,又干净,年级里全是喜欢他的小女孩,当然也包括我了。而且老师也喜欢这种又听话,又乖,长得还好看的男生,一学期他能在国旗下讲话四五次,而且学校里各种晚会典礼,只要他还没毕业,就一直是男主持。
我一个乡下上来的小姑娘,又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小白一上场,我就一见那个钟情了。
我刚转学来的时候成绩特别差,而且说实话,那时候我家的家庭情况真的不是很好,爸妈工作特别忙,我穿的都是我奶奶拿什么我穿什么,就整个一拾破烂的小孩。
可是小白不一样啊,他成绩特别好不说,穿的也很讲究,红领巾总是整整齐齐的,而且长得还白,又干净又整洁。
那时候就算小,但也知道我和他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于是我无意识的在心里埋下种子,我成绩要变好,我要变得好看,要引人注目,那样才能和他当朋友。
然后我真的,奇迹般的,成绩越来越好,老师慢慢注意到我,这个还不算什么,为了真正的“引人注目”(哇,真是很蠢哪),我去剪了板寸,估计就比光头长那么一厘米吧。
大概五年级的时候,我因为成绩、写作文、朗诵什么的,在年级里已经挺出名了。因为我和他从来没有一个班过,所以我必须厉害到全年级都知道我,才能让小白知道我。
我唯一的缺点就是爱迟到,为什么呢,因为小白是站在校门口查红领巾的值日生,我迟到上学,他就能只问我一个人戴没戴红领巾了。
(那时候作为小学女生的我心机也不是一点半点。)
小学时光我就一直默默的喜欢他,跟谁也不敢说,因为我自卑也害羞。
小升初的时候,家里情况渐渐好转,父母带我去考了一所临市的私立初中,学费很贵,里面的学生成绩都非常好,我和小白甚至已经不在一个市读书了,这也就说明,我必须厉害到全省都知道我,他才能知道我。
但这多难啊,所以聪明的我为了能见到他又想了一个高招。就是假期补习。我们虽然不在一个市念书,但家还是都住在那个小镇,说是小镇,其实周围都是城市,这里是两个城市的交界处,国道穿镇而过,经济发展的很好,教育也都很先进,每到周末以及一些法定假期,都会有老师组织补课。
我这种不爱学习的,对于补课向来都是能逃就逃的。但六年级某次英语补习,我妈逼着我去,我非常不情愿的迟到去了,结果看到坐的满满当当的小房间里有一张发着白光的小!脸!蛋!
哇,我的小白。然后这个英语补习我每次都必去无疑了。
所以初中的时候,即使我在临市读书,但假期的时候依然会问之前的同学,我们镇上哪里有我们这个年级的补习班吗?因为我知道,像他那种年年拿三好学生的乖乖男,不补习,简直是不可能的。
同学告诉我之后,我就非常勤奋的去每个补习班当插班生,一般都是插一节,去看看小白是不是在那个班补习,老师们也不会因为一节课收我的钱。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初二的某次碰运气插班时,我真的在一个物理补习班遇到了小白。当时立马感激涕零的回家跟我妈说我要补物理了。
其实我在我的初中成绩一直不好,只有初二的某个阶段考试成绩好的像立马要保送全市最好的高中了一样。
那个阶段就是我和小白一起补习物理的时候。我觉得我不能在他面前丢脸吧,我必须和他一样,成绩非常好,他才不会看轻我,也许,才会喜欢我。
写到这里我发现喜欢他的日子里似乎一直和迟到有关系。
补习物理的时候,我发现他每次都会坐在第一排,而一般学生全都往后坐,但是空间有限,所有的位子,所有学生坐满是正好的,所以我只有迟到,才能显得不刻意的坐在他旁边。
那时候我和他稍微熟了一点,我会非常谨慎的问他问题,但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总觉得讲台上那个每次都一脸很懂的年轻物理老师早就把我看穿了。
我加了他的QQ号,但也只是加了,依旧不敢主动找他聊天,我依旧自卑,因为不漂亮,而初中时候,我所耳闻的所有和他关系好的女孩,要么高挑,要么甜美。
我说过我初中成绩好也只好了初二那一段时间,那时候每次月考我都觉得我头脑清醒四肢有力,答起题来毫不费力,完全就像考生补品广告里使用后的效果。
我记得有次我被分到的月考考场正前方挂着一幅字:奋斗。字很大,两个字中间能塞得下一张小白的脸,所以答题间隙,我一抬头,小白的脸就出现在奋斗中间,然后我元气满满的低头奋斗。
但我的中考成绩依旧不理想,不过我知道我还是有学校可以上的,也没有多歇斯底里。
知道我成绩的下一秒我就打电话给小白的邻居(是我初中同学),问他小白考的怎样,然后他说小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
那是我第一次有类似难过的感觉,我也记不清了,就觉得,嗯,果然是小白啊。心里觉得不愧是我喜欢的人,我眼光真好,但更多的是,哇,这一下,这个差距,怕是再怎么样也补不上了。
难过到,初三毕业我阴差阳错的和他在一个补习班里补数学,但因为自卑,所以一眼也不愿意多看他。我只记得,补习的最后一节课下课,我在门口推自行车,他笑着和朋友出来,看了看天说,太阳把乌云遮住了。当时天阴沉沉的,所有人都在笑他的口误,我低着头,推着车,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怎么可能笑的出来?以后或许再也见不到了呢。
因为中考的打击,所以我到新学校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一个朋友也不愿意交,甚至不愿意有同桌,就一个人默默的看书做题,这辈子没那么乖过。
或许我的抗压能力真的太强了,我又逼着小白的邻居给我提供小白的情报(倒霉孩子和我考一个学校来了,也是孽缘),但高中生嘛,住宿的一般都是半个月一个月回家一趟的,他也基本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只告诉我,小白的姐姐高中就入党了(小白有个亲生姐姐),我当时没什么概念,就去问我们班主任。
因为我高中时太乖了,成绩又贼拉好,所以我们班主任特喜欢我。他详细的给我解释了高中入党是个什么概念,最后还无情的补上一刀:基本是不可能的。
我眼眶立刻就红了,把班主任吓得半死。当然不是因为我入不了党,是因为我觉得,这一家人怎么都这么优秀,小白找对象,肯定不能找比他姐差的吧,那我基本没戏了,而且我们隔这么远,他现在记不记得我还是个问题。
我记得高一的圣诞节我让倒霉邻居帮我捎了一张贺卡给小白,他居然无比好心的让小白给我回了一张。拿到之后我觉得我回到了初中看到奋斗两字的时候,看一眼满血复活,看两眼延年益寿,看三眼可能会因为补血太多自爆。
尽管那张贺卡上就几个字:圣诞快乐. By小白.
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又干净又漂亮,很少有男生会写出那么好看清秀的字体。我觉得,不行,我作为一个女生,字怎么也不能比他差呀,以后给他写情书多丢人啊。
于是我就买字帖,没事就练没事就练,练到长辈们一见我的字就竖大拇指夸。
我偷偷的开了一个新的QQ号,性别为男,然后去加他,小白对生人没什么防备,我说是你同学,他开头问了几次,我不愿意说是谁,他就忘了这事儿,和我开聊了。
或许我真的是一个很棒的听众和捧哏,好几次聊到深夜,他讲他喜欢听的歌,喜欢看的电影和动漫,我说没听过的时候他还特别热情的卖安利,让我立刻搜了听,然后特别期待的问我好不好听。
当然好听了,那些歌我一直单曲循环,电影再无聊我都认认真真看完,那些日本中二动漫,我最后追番追的比他还勤快。我想了解他的一切,喜欢上他喜欢的一切。
小白高考考的不是很理想,因为他上的那所高中,考清华北大都是正常的,而他只上了一所一般的一本院校。
而我向来小聪明不断,在我发现我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上一所非常一般的本科学校时,我毅然决然的转了艺术,最后考上了一所在国内已经很棒的艺术院校。
我一直让自己越来越好,因为一直有一个愿望,我想要和小白表白,但是我不允许自己破破烂烂的告白,我不想亵渎了自己那么多年的暗恋,也不想亵渎了他。
小白高中的时候就长到了一八三,然而只有一百二十斤,瘦的像一根杆子。我身高一六五,但是高考毕业的时候体重有一百一,那个暑假我没出去玩,一直在家里减肥,从一百一瘦到九十六,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支撑着我减肥的,那是我这些年最瘦的时候。
其实那时候我对于他已经是一个印象非常淡的老同学了,第一次跟他说我喜欢他是在电话里说的,他在倒霉邻居家玩,我电话直接打到他邻居的手机上(这些年和他邻居产生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
邻居助攻直接把电话给了小白,哇,那是我三年之后第一次听他的声音,听到的时候感觉整个天空星星都亮了。
我直截了当:小白我喜欢你。把他吓傻了,先是约莫愣了十几秒,然后响起了邻居的声音,带着巨大幸灾乐祸又看好戏的语调:哈哈,他把电话给我了,哈哈。
第一次告白,扑街。
当然,如果一个好几年没见的都没同过班的男生突然跑出来跟我说喜欢我,我肯定也傻了。
虽然他傻了,但他没表态啊,所以我还不算失败。
虽然我在电话里没羞没臊的说了,但看我的暗恋过程就知道我是多窝囊一人,所以表了白之后有一两个月不敢跟他联系。
过了挺久我才找他聊天,他有些在躲避我,那种他不回复你整个人生都没了意义,他回复一个嗯字你就立马能去跑马拉松的感觉,描述不出来。
我这时候应该不是暗恋了吧,就是在明着追他了。
我有一姐们和他在一个大学,我说要去找她玩,谁都知道我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小白也。
去之前我给小白说了,小白说你来啊。
那次是我和小白三年后第一次见面,他对我的印象或许还停留在初中?小学?的样子,反正就是土土的、黑黑的那种样子。
我能感觉到他见到我很惊讶,心里那个窃喜啊,看来减肥、化妆、买衣服什么,都是有用的。
有史以来!第一次!和小白!一起吃饭!
这时候应该响起什么什么进行曲的音乐了,长征啊,终于跨出有意义的一大步了。
其实说实话吃饭的时候非常非常尴尬,虽然我平时特能讲,但在他面前,舌头就像被剪了一样,一句话说不出来,只有他问一句,我答一句,那时候我在心里抽自己啊,喂朋友,喜欢了这么久的人在你面前,你屁都不放一个?
可是我真的紧张到什么都没法说,更别说看他了,他眨一眨眼睛,我的灵魂就震三震哪。
吃了三四口我就不吃了,把筷子放下来了,他偏头问我吃饱了?
我点点头,嗯饱了。
Hello?你在我边上就是精神食粮啊,感觉整个人吃了十几个汉堡一样撑,满足感都堵到喉咙口了。吃饭?我现在超脱的如同一只仙子,有了你怎么可能还需要凡间的粮食?
这之后他没有以前那么躲我了。第二天我回去的时候开玩笑问他要不要去汽车站送我,他居然问我什么时候几点。
我当然一口回绝了说这是玩笑话(当初脑子不好真的),我那会儿觉得,小白啊!他可是小白啊,十年里我放在心尖上的人,干送我去汽车站这种事?我太舍不得了好吗?还有一点就是我怂,如果去的路上我又是哑巴一样,我们俩该多尴尬?
我知道他对我一直是陌生的,尽管他会有礼貌的回复我的信息,尽管他也很努力的试着来了解我,尽管他真的给过我机会让我靠近他。
但我和他面对面的时候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在想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把我的本性禁锢了起来,这些年一直活在我心里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呢?
我生怕说错一句话做坏一个动作,就连让他活在我心里去维持那可悲的想象都不可能了,所以我不敢讲话,不敢动作。我的暗恋就真的是暗恋,暗到这些年他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我一直喜欢看类似的电视剧和电影,比如《恶作剧之吻》,比如《暗恋这件小事》,因为我觉得他们的结局都是好的,女主角无论如何最后都会和男主角在一起,我被这些影视荼毒,总觉得我这么努力这么喜欢他,他肯定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这些年我学会劝慰别人,生活不是小说也不是电视剧,现实一点好吗?
可自己就是不愿意相信啊。
那天是我生日,十一月份末尾的夜晚已经靠近零度了,我就在宿舍的阳台上,蹲着,抱着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他接了,我开了录音。我还是那么直白而生硬,但我自己都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辈子从来没有那么像个女孩,懦弱又胆小。
我把想到的都说了,但语无伦次,我说我二十了,不能再这样了,必须要有新的生活,所以你告诉我,我们还有可能吗?
他安静了很久,似乎在为我长达十年卑微又看起来那么专一的爱恋而默哀,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和不敢用力的呼吸声,抓着手机的手一边颤抖一边发冷。
他似乎也觉得说出来有些残忍,说的有些缓慢,他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合适。
那一刻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呀。
我第一次没有在快要挂电话的时候没话找话想要延长通话时间,我说,嗯,好,再见。然后比他先切断了电话。
然后鬼使神差的打开录音,想要再听一听他和我说的最后几句话,可是在他开口说话的第一秒,我就立刻按了暂停,然后删掉了录音。
那时候才觉得,哇,好像是真的很难过。
之后又在阳台上蹲了好久,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学校外面的电视塔发呆,也感觉不到冷。
我就觉得我得蹲着,我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一些东西。比如你再也不能对着他发的状态想入非非,你再也不能告诉别人你喜欢的人是他,你幻想中那些可以和他一起做的事情,全都被埋进了坟墓。
从此以后你不能再用他来激励你了,你的努力什么的,完全没有了目标,你没有了想要超越的人,想要去的城市,想要学习的东西,你长达十年的愚蠢单恋终于结束了。
故事终于讲完了。
暗恋就像个不知道深浅的湖,因为这片湖你不想去看大海,也不愿意淌溪水,可无论他是会涨潮淹没在湖心岛的你,还是风平浪静的与你和谐共处,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
喜欢没有谁对谁错,我不会劝你不要再暗恋别人,也不会跟你说暗恋不要去告白或者一定要表白,因为只有自己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有的人觉得远远的望着就够了,有的人却想像光源靠近,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坏,谁也说不清楚。
但在最后,我想说,你在喜欢别人的同时,请一定也要喜欢你自己。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