锣鼓铿锵,唢呐嘹亮,简陋的戏台上,正上演《杨门女将》。耳熟能详的剧目,不夸张的说,看过不下几十遍了。不过,今天意义格外不同,因为有一个人始终陪着我。寻寻觅觅,周周折折几十年后,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陪着我看完一整场戏的人。
小的时候,最好的娱乐方式就是看大戏了。村里一年有两个大庙会,分别在农历五月十五和正月十七,一个正值炎炎夏日,酷热难当;一个恰逢数九寒天,滴水成冰。但恶劣的天气也难挡一个孩子对赶庙看大戏的企盼和热情。一般情况下,农历十三晚上唱第一出戏。我们一帮孩子大早上就会搬上家里的凳子,椅子什么的,到戏台下占地方。谁到的最早,就可以占到最好的位置,也就是不前不后正中间的地方。占地方多少要按家里的人口以及有可能来的亲戚计算,凳子不够坐,就在两个凳子间架一块木板。占好的地方,有效期是整个庙会期间,不唱戏的时间就由小孩子们看管,主权神圣不可侵犯,经常为了寸土之地,吵得人仰马翻。说到占地方,我曾因此两次哭鼻子。第一次,我由于缺乏经验,把自家凳子摆在了拉戏团装备的汽车的必经之路上,辛辛苦苦地守了一上午,却眼睁睁地看着司机叔叔一路慢行,把占路的凳子全都推到了一起。再看别的地方,早已各有主人,只能是抱着自家的凳子摆在了最后面,哭得不能自已;第二次则是看守凳子太无聊了,拣了几颗石子在凳子上玩打子游戏,结果一根木屑直直地插入了右手中指的指甲缝。十指连心啊,痛得我大喊大叫。妈妈闻讯赶来,把我带到附近人家,借了一根缝衣针,要把刺剔出来。可那是指甲缝,谈何容易,刚一碰我就痛得不行。妈妈硬起心肠,请几个人帮忙把我摁住,扭过脸去,在我的阵阵惨叫声中,她硬是用针剔出了那根木屑。我的手指血肉模糊,直哭得声音嘶哑……
最早对戏曲的爱,来自于爷爷的熏陶。他是一个老戏迷了,为了让我安心替他占地方,看凳子,给我讲了很多和戏曲剧目有关的故事,什么王宝钏苦等寒窑十八年了,什么陈士美忘恩负义被包公斩首了,什么三娘教子了等等,有帝王将相,才子佳人,也有庶民百姓,家长里短,经爷爷娓娓叙来,让儿时的我为之入迷。再加上戏台上,须生优美高亢的唱腔,刀马旦娴熟精彩的动作,青衣,小生出神入化的表演,梆子戏特有魅力深深感染了我,从此义无反顾爱上它。
听着梆子戏慢慢长大,十六岁离开了家。虽然依旧爱听戏,但是再也找不回当年的心情和氛围了。三十年过去了,直到今晚,才又坐在戏台下,在咯咯嚓嚓的锣鼓声中,在轻脆响亮的梆子声中,完完整整地看完了一本戏。因为,我终于觅到一个,肯陪着我,一坐两个半小时,安安稳稳,不急不躁,不吵不闹,看完一出戏的人。她就是我的宝贝女儿。十来岁的孩子,坐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神情专注地看戏,也真是难得一景。小丫头从小对历史感兴趣,但这也不足以解释她喜欢看戏呀。看来,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母女天性了。
终于找到你,我的小知音,我的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