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弗莱德-爱因斯坦认为:一个伟大作曲家的诞生至少需要七个条件:生逢其时、胸怀大志、天才、博大、高产、创作生涯完美、心灵世界丰富。
作曲家只有处于“幸运”的历史时刻才可能成就其伟大,这幸运时刻是指音乐自身——包括风格、语法、技术、体裁、形式等——的发展进入成熟阶段以后,与此相对的“不幸”时刻,则是指处于试验、萌芽、生长、变革之中的音乐气候。在不幸的历史时刻,即便出现了天才,也难以成就伟大。天才可能生不逢时,而伟人总需应运而生,此为条件一。
幸运的历史时刻并不会自动造就出伟大的作曲家,如果作曲家不能以超凡力量去利用这个时机的话,那么所谓的“幸运”就失去了意义,因此伟大作曲家必定胸怀大志,至少具有艺术雄心,此为条件二。
伟大作曲家都是天才,而“天才”不等于“天分”(talent,中译本译为“能人”)。具备天分者比比皆是,而堪称天才者凤毛麟角。相比于能人来说,天才具有一种“提炼浓缩”(condensation)的能力,遗憾的是,全书并未对这一概念充分定义,仿佛它是一种可被意会却难以言传的神秘禀赋。作者做了类比,说“它与精简(brevity)相关,但不等同于精简。巴赫对他的音乐素材的加工,就完全是提炼浓缩的过程,通过音乐的——请注意,是‘音乐的’而非‘诗学的’——能量与表述,通过深刻自足的音符象征,从而孕育出更有力的生命……而不是根据既定的标题性构思(program)来作曲”。据笔者猜度,所谓“提炼浓缩”,应是一种去“泛”存“真”、脱“类”拔“萃”的结晶素质,是一种不断咀嚼消化、以求充分吸收的反刍机能,是一种自我观照、自我批判继而又自我升华的反思精神,此为条件三。
伟大作曲家须能驾驭多个创作领域(如巴赫、莫扎特、贝多芬等),或者,即便专注于某一个专门领域里——如肖邦之于钢琴、瓦格纳、威尔第之于歌剧等,也能够驾驭多种体裁,在呈现出万千气象的同时还能自成一统,将他的“小领域”建构成“大宇宙”,此为条件四,即“博大”(university,中译本译为“广泛性”)。
天才既有雄心,便往往具有强烈的创作冲动。爱因斯坦将出于“内心冲动”和“超凡勤勉”导致的“高产”(prolificacy)列为“伟大性”的必备要素。作品目录短小的作曲家,很难给人以“伟大”的印象,此为条件五。
伟大作曲家往往具有完美的创作生涯,其艺术生命自足完整,其生命与艺术生命默然契合。凭借超凡的洞察力,当自己的生命行将结束时,他们会有神秘的预感,并能在告别人世之前完成某种艺术使命,使自己的艺术生涯呈现出“完成”的意味,此为条件六。
伟大作曲家都有敏感的心灵,他们渴望构建专属于自己的风格世界与精神家园,这种愿望越急切,它与现实之间的磨合就越频繁、越剧烈,伟大艺术家擅于将心灵与现实的不协调转化为创作冲动,并结出硕果。通过与现实的反复纠缠与磨合,他们能使心灵与现实达成和解,或最终企及超越,此为条件七。
以上七条,是爱因斯坦就“作曲家何以伟大”这一问题提出的关键要点,这些要点犹如路标,可指引我们靠近伟大性的神秘领地。
本文是作者《论作曲家与作品的“伟大性”问题——兼论当代中国的专业音乐创作》的节选。阿尔弗莱德-爱因斯坦(AlfredEinstein,1880.12.30-1952.2.13)著名德裔美国音乐学家。物理学家阿尔伯特-爱因斯坦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