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rning 伪现背 偏方视角,私设太多了 特别拧巴,慎
方书剑仿佛很久没见阿云嘎了。
上个月男人做了一期访谈,近日才被剪出来,他还没来得及看,跟龚子棋拿新人奖的视频,一起放在收藏夹里吃灰。
他作为一个合格的沪漂,暂时没考虑买车,银行的户头正在努力攒新房的首付。那时离声入人心毕业已经六年,离他自己毕业也四年了。真快,方书剑心里想,过得真快。而他跟阿云嘎好好说上话,也过去小半年了。
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面,赶通告碰到一块,或许能周延出一顿饭的功夫,去新剧试镜,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有个把月共处一屋檐的运气。前年开始,由几家有声名的公司牵头,搞了一个音乐剧年终会的活动,阿云嘎还凭本事得个小奖杯作过年彩头,熟人起哄,方书剑在台下用力鼓掌。
什么活动散场之后,遍地也都是阿云嘎的熟人,他又拿了奖,几个自媒体长枪短炮的,聊着聊着就要拉阿云嘎到旁边坐坐。方书剑站在人群外,还没来得及跟湖里人抱团,睁着眼睛抿着嘴皮,模样还跟以前一样,阿云嘎跟人笑着笑着抬头看到他,于是几句结束了圈里人的太极,朝方书剑这边走过来。
他说,走吧,他们说今天晚上要吃顿好的,我跟你一起过去。
方书剑还能说什么,他只能说,啊好。
这几年方书剑很努力,是个追求上进的人,圈里人都认可他的态度,当然,作品也好,能接到的活儿不少,身边也没有别人,养活他自己等于全家不挨饿,宽余的还能给爸妈补贴,再给弟弟攒一笔过年的红包钱。
这几年没什么新鲜,按部就班,就像在上海那几家剧院稳定工作一样,一部演完,隔十天半月再面试下一部,周期循环有条不紊。他也去京圈试过几个角色,剧组有大有小,但本子都好,拿到过两个,有一个还跟阿云嘎是平行卡,试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在人前嚷嚷了两句圆梦今朝。阿云嘎只看着他笑,有意跟他亲近,抬起手想顺一顺头发,但方书剑业已成器,不好再将他做孩子,于是退而求其次,揽了揽肩膀。
正式巡演前都要全员到实地踩点,结束之后他还要留下来,一个人在剧院后面的小侧门再加练,一遍一遍,排练后的一丁点感受,都要榨出来体悟,尽心尽力的。打那里走的人不多,年轻些的自信有天赋爱偷懒,有资历的不愁演不出彩,也只有他愿意费这些工夫多琢磨,他时常觉得自己好像在钢丝线上的人,吊着不上不下的,不全神贯注些地做些努力,就要摔下来了。
方书剑今年二十七了,在他二十五的时候,阿云嘎红极,他跟国外的业内大咖有了合作。赚钱是其次的,重要的是国人觉得甚长脸面,阿云嘎个人简历一度作为最直白的安利贴,大有火出圈的意思。恒姐一合计,把这年的生日会大加操办一场,热热闹闹,十万余网友在线观看,新粉老粉欢聚一堂,阿云嘎开嗓唱了三首歌,聊了聊这些年的心路历程,他自说第一个字开始,温柔持重,再将那些沉疴痼疾轻轻带过,像一场遮去月亮的雾气,朦胧得叫人想要落泪。方书剑也在,淹没在这十几万人里,做一个普通的粉丝,他只单方面地关注着,但也遮掩着眼角,心想果然是他,这些话换了谁都说不出来。
方书剑之前也想要不送一份礼物,但他没有很好的心意,只好随大流干巴巴地发一句生日快乐,眼下看阿云嘎在屏幕前拆礼物盒子,一份是一份的,拆了许多人大都创意雷同,好多支钢笔,好多枚领针,粉丝后援会合赠了翻翻乐机关书倒很有意思,透出小女生灵气逼人的可爱。
助手为他念弹幕上的提问,问他对礼物是否满意。阿云嘎笑了笑,眉眼一带还是惯常的温柔,他说都很喜欢,谢谢大家,让大家费心了。
方书剑这时觉得,没送其实也还好,没有那么多可遗憾的,如果他也送了,是不是也会收到这样一句礼貌客套的道谢,那他的心意夹杂其中,倒不如没有,在不合宜的场合,白白表露真情,叫人难堪。拆完礼物直播临近结束,他也随人一起刷公屏,然后在上海租房里,啃一口因为排练收拾太晚没买上慕斯蛋糕,而便宜替代的牛角面包,他想,生日快乐。
这些年阿云嘎一直在往前往上走,无所谓什么终点,许多人也都是这样的,郑云龙前些年试水了新译配的引进剧,反响很不错,也在中歌工作的郑棋元在某期访谈说,他自己没什么企图心,比较随缘比较佛,没什么太大的追求,只是一直在做真心喜欢的事。这年四十多的男人,心态很好,镜头前的状态依旧显年轻,前一年出演的原创剧就有两部,还为一部电视剧唱了曲,中歌安排的出演任务也没耽误。方书剑一度以为,这批人或许早已是行业的天花板,但他们还在走,虽然音乐剧在声入人心那一年涌入了许多人,路子走宽了,叫人以为这是一条好走的康庄大道,但把这条路越走越深的,还是这些人。
方书剑这些年一直在努力,他唱和演都好,一直在台上唱,同学徐均朔读研期间还常去做做译配,他自己说是赚点小外快,毕业后还把工作室捣腾得像模像样,龚子棋更是两头跑,电视上常露面,剧院里的男一号也有他,一伙人谁也没落下谁,到底是有心气儿高材生,拼起来都有股不服输的劲头。方书剑也在拼,甚至相较之下觉得自己别无专长后,在台上尤其锋锐,为此累嗓不少,几乎要赖上喉板糖,他还为了药效舍弃了枇杷,转投了川贝,一连嚼上四五颗,苦得皱脸。这年方书剑二十七了,早过了崭露头角的年纪,逐渐被视为业内前辈,为许多目光追随,他还是很努力,在许多人爱惜羽毛到固步自封的地步时,他还在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寻找,不知道是多大的热忱才能叫他这样。
这块场地半个月之后就是正式的舞台,现在这里没有灯光,没有很多的观众,他早已成为特权阶级,手里握着剧院小侧门的钥匙,在台上面对千千万万的空座,想象千千万万双眼睛,唱歌一遍一遍。他嗓子的状态还不好,含了一颗喉糖,苦得像在含冤,他还在唱,还在想象灯光,脚步不停。然后有人进到这大厅里来,在一排一座坐下,看他唱歌,一遍一遍,末了,给他掌声,孤独的掌声在大厅里真诚地回响不息,他说,书剑,唱得真好。
方书剑和男人对视,台上台下,他那双眼睛,轮廓仍像一只小狗,忠诚湿润,无辜又生怯。男人说,我跟大龙打听,你嗓子没好全,可以努力,但不要努力太过,这样就很好了。他先夸他,然后再劝他,大枣大棒给得恰到好处,方书剑几乎一瞬间听出了男人的话外之音,可以努力但不要太努力,可以喜欢但不要太喜欢,这样就很好了。
阿云嘎或许还是那样,没有更多变化,外在声名都变了,他这个人还是博爱的,目光还是温柔的,而方书剑,他还做学生的时候,只要考虑出勤率跟期末考的时候,当他未来一片敞亮的时候,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去面试清单的时候,心中就是这样一个形象,参加声入人心的那一年也还是。方书剑这些年唱了一千首歌,一万首歌,每一首歌都用心,但跟阿云嘎唱的第一首歌,那时的心境再也没有过,再也比不过,回头再来看当年种种都是对的,只一件是不合宜的,他在用力说爱,男人在他不远处,包容地、温和地注视他,他在试衣间看道具组的姐姐熨烫那件衬衣,曾经以为那是他们最接近的时候,其实相隔遥远。
方书剑站在台上,努力很久才艰涩地说,我知道,哥,我没有办法。
他以前是小孩,今天是大人了,在录声入人心的时候,被阿云嘎撞见,害怕唱不好,蹲在走廊地板上跟自己生气,但他只是很小地气馁一下,又立刻重新振作了,那个时候阿云嘎不仅出面答疑,还给了他一板喉糖,他知道这些年他在小侧门练歌不是什么秘密,阿云嘎实际上早也亲眼见过,但他没有再出现,吓他好大一跳,男人还是用惯常的冷处理,但他没有认,就当是默许了。
阿云嘎是知道的,声入人心那年他是无心,可这么多年他是有意的,他关注、照顾,甚至躲起来偷偷观察,然后因为小孩那股认真十足的劲头,害怕得落荒而逃,但方书剑何其无辜。他这么多年演剧很少再有赠出票后,忐忑期待谁的赴约,谁观赏和谁的掌声,他赠票很随缘,真正想要邀请的人早已不在,朋友多而没有几个需要他主动赠票的,郑云龙有空会主动向他要,没有要就不会来。前年方书剑巡演到北京,专门找他的助理对行程,很高兴地托人带了票给他,阿云嘎触动很大,但他只赶上了后半场,那个座位置很好,靠前正对舞台,他无法想象如果他没有去,方书剑一眼一眼看到那个空座,是怎么样一种心情。
方书剑以前不是这样的,做小孩的时候喜欢说得很轻易,但很会用玩笑来掺杂水分,小小年纪心眼忒多,害怕尴尬,于是干脆就模棱两可,年纪越长胆子越大,先说一句,再不留痕迹地偷看一眼,好,只要男人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就权当是默认了。
男人这么多年脚步不停,方书剑在后面奋起直追,好几次阿云嘎怕他剑走偏锋伤到自己。但小侧门已成他的专属领地,剧院玻璃穹顶上漏下来的光照得他脊背挺直,手腕脚踝都很细,单薄的一片人,怎么那么拗,像在维护一颗让他疼了许多年的病牙,还不许旁人说它一句坏话。阿云嘎说不出,更何况他是大人了,不应该用自己的想法去折辱他的自尊,阿云嘎就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看过许多次,都觉得不忍心,他没有等,方书剑还在追,不知道有没有半夜难过得要哭,几乎要痛恨上,但又被平复,时间久了,阿云嘎几乎要生出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往前走竟是错的,这些都是他的错,但方书剑从未迁怒过他,哪怕一句话。
阿云嘎一直在等,一直在试,他还对方书剑抱有侥幸,期望他哪天回心转意,自己也就收手再不做恶人,但方书剑是秤砣打的心,丝毫不动摇。反倒是阿云嘎,前年在生日会许了愿望,愿望没有说出来,所以很灵,但没想到让方书剑害了病,声带小结,养了半年之久。他们半年多没见了,阿云嘎坐在台下,方书剑站在台上,他仰着头与方书剑对视,久违地,像要好好审视这段感情,他才发现,二十七岁的方书剑的眼神竟如此漂亮,流淌着暗潮涌动的情愫。
方书剑动了动喉结,嘴里是经年累月的苦味,他说,我来了,哥,你给个准头吧。
阿云嘎又怎么忍心,做错许多年之后,又怎么再忍心,他凝望着,眼里沸涌,他说,是我错了,书剑,你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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