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疑地回头,便看见一个陌生女孩朝我招手,她有些紧张地走过来。
“你是言晞吧,有人找你”,随后又补充到,“在旧操场”,我忽然反应过来。
“是唐昕吗”,女孩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害怕地点点头,随后她的眼睛里满是哀求。我知道,我不去她便会有麻烦。这就是她们一贯的伎俩。
“我会去的”,我曾经最嗤之以鼻的威胁方式,如今在我身上奏效了。
我站在操场东北角,望着废弃的器材室,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许归宁用力吻着唐昕的场景,此时像电影般一帧帧地回放着,或许让我想起这些就是她的目的。
几分钟后我才听到了嬉笑声,一个穿着背带裤,头发烫着大卷的女孩先看见了我。
“哇哦,好学生来了”,话音刚落,拐角处便又出现了五六个人,其中一个我认识,唐昕,那个永远是人群中最显眼的人。
“好学生?”,唐昕向我走来,那种张扬自信,同时又露着一股狠劲的眼神,使我想起了许归宁,他们拥有一样的眼神,善与恶永远收放自如,我的心紧紧一抽。
我只听到“啪”地一声,我还未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巴掌,随后她将我拽靠到墙中间。
“还记得这吗”,她啐了一口,“你他妈第二次还敢来”,她用手肘狠狠地抵在我的胸口,除了疼痛没有任何知觉。
“哼,我那时就想原来好学生也他妈的会寂寞难耐吗,你是不是也想做,我成全你啊”,说着她的手便伸向我的腰后,将我的衣服往上推,我粉红色的内衣暴露在她们所有人的眼前,旁边的几个女生哇哦地叫着,屈辱与疼痛使我的神经几乎要崩溃,我用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压抑着汹涌的泪水。
“我看见了,他不愿意,是你,硬凑上去的”,我一字一句地对她说完这句完整的话,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蛋渐渐变得狰狞。旁边几个女孩瞬间安静下来,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谁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打破安静的是一群喧闹的声音,有人提着篮球过来了。
“唐昕,好像是二凯他们”,那个大卷的女孩看了一眼唐昕,“他们好像看见咱们了”。
唐昕皱眉将我推到一边,还未等我站稳便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拉到另一边。
“嫂子,又办大事啊”,二凯笑嘻嘻地看了看她的身后。被唐昕欺负过的女孩不计其数,只要是她看不顺眼的都可以拿来出气,曾经只是听到过,当真正处在这样一种境地时,会有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没有,快办完了”,说完她搂着我的肩膀,对我笑着说,“是不是啊”,想起刚刚屈辱的一幕,我甩开她的胳膊向前走去,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
“哦”,随后他们便提着篮球离开了。我被她们拉着进了器材室,摔在了地上,胳膊被人按着无法起身。
“言晞,挺横啊”,唐昕缓缓向我走来,我忽然感觉害怕,从她的眼中我看到了无所畏惧。
“我曾经也想过,要不就努力去做一个好学生,刷题,考试,吃饭睡觉,将大学作为唯一的目标,即使顶着成绩的压力,但每天简单快乐地生活也挺好,直到遇见了他,你懂吗?”
她每说一句话,她的脚便更用力一点,精美的皮鞋缓缓地将我的衣服一点点刮起。
“虚伪”,我捏着拳头,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我,“因为你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仿佛听了很多次,她掏掏耳洞,不屑地笑了。
“你就那么想被别人玩吗”,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使我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后便是撕裂般的疼痛,她的鞋尖蹭着我的肚皮缓缓地往上移动。
屈辱大于疼痛,我几乎用尽力气抽出了我的胳膊,将唐昕推倒在地。缓缓站起身,用积攒了所有恨意的眼睛看向她。
“以前,我从没想过要和许归宁怎么样,但是以后,唐昕,我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喜欢我”
我几乎是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势越过她,朝着门的方向跑去,真是让人窒息的空间,我再也不愿意多呆一秒。
我越走越快,以为她们还会追上来,但是直到我走出了土路,进入辅路街道,身后都空无一人。想想当时的气话,后背一阵发凉。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白色的棉衣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我像一个逃难的民工,游走在繁忙的街道。此时才感觉到肚子上被她踢过的皮肤传来阵阵疼痛的感觉。
家是不能回了,一瞬间一种深深的悲凉使我的心变得空荡荡,我忽然变成了大街上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从未受过如此屈辱的我在那一天感到了莫大的羞耻,我急于想把它从我的记忆里彻底抹去。
我擦着护城河的栏杆缓缓移动,生怕人们看到我落魄的样子,虽然并没有人会停下来关注我。
我背着书包站在许归宁家门口,门依然锁着,他没有回来,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是不是脏乱差。
这座房子离学校并不远,周围是一片开发区,空荡荡的,有几个土堆,不难想象得到,这座房子之所以被留下来一定是因为主人不同意拆迁。
我靠着门开始数星星,猜想着数到第几颗的时候许归宁可以回来。门外的小隔板一点也不挡风,嗖嗖的风只消听到声音便让人觉得寒冷。等得时间越长,越觉得他不会回来。
光在一点点地消失,远处的土堆渐渐模糊直至看不清楚,我捂着肚子在心里咒骂着许归宁:混蛋,混蛋,混蛋……
直到朦胧中被人推了一下,然后似乎离开了地面,听到门吱呀的一声,我恢复了意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许归宁有些疲惫的眼神。他放我下来摸索着开了灯。
“你去哪了”
“你去哪了”
我们两个的声音同时响起,问的却是同一个问题,一个愤怒,一个委屈。
“回学校拿了本书”我低语着,好像做错了了事情的孩子,许归宁将我的衣脚提起来,不悦地皱眉看向我。
“你这是从泥里滚了一遭?脏死了”
“是掉进粪坑里了,你还把我说干净了”,我愤怒的情绪像是急于寻找一个出口。说完之后又后悔了,觉得自己选错了发泄对象。愣愣地看着他不再言语。
“嘿,还挺横啊”他用手戳了戳我肩膀,“赶紧洗去,别把我屋弄臭了”
由于身体一个踉跄,肚子上的伤口像是重新撕裂,我嘶地叫出了声,许归宁皱眉看向我,满脸狐疑。
“滚蛋,你才臭呢”,我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没说完便被他推进了洗漱间。不知为什么,和许归宁在一起,我的脏话胡话不受控制地从嘴里蹦出。
我反身将我的书包拿起来又重新进了卫生间,“不许偷看”
“你说说,全身上下你有什么值得我看的啊”,他上下打量我,随后嘴角勾起,露出一抹嘲笑,我彻底知道了什么叫自取其辱。
也行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么一些人的存在,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被信任,而我们都在等那么一个时机,等着遇见和被遇见。
黑暗中,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甚至是许归宁在沙发上翻身的声音,屋外不知什么东西被风吹倒了,发出哐当一声,我吓得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许归宁,你睡了吗”,我从被窝里探出头。
“没有”
“许归宁”
“恩?”他的
“谢谢你收留我”
“……”,黑暗中他点起了一只烟,明明灭灭的光在房间里闪烁,像他若隐若现的呼吸。
“言晞,我问你一个问题”
“恩”我看着那个光亮发懵。
“当初为什么帮我”
“举手之劳啊,咱们毕竟是一个学校的,而且我觉得我不帮你,你估计会被打死”
我听到噗嗤一声,许归宁笑了。
听到那个笑声,我的心里像滑进了一个深潭,幽深幽深。忽然之间再也听不到外面诡异的声音了。
我摸摸被我贴上的创可贴,黑夜中,我似乎听到了伤口也在呼吸。
许归宁的呼吸变得沉重,他睡着了。我心里陡然升起一个疑问。
许归宁,你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