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首可拾的幸福

最近装修已经接近尾声了,对新房子的期待也一点点增加,新的家具,新的房子,还有新的生活。下午安装油烟机烟管的师傅上门埋管,炎热的天气里,上衣的一半都洇湿了。安装之前看到墙壁上原先的旧烟管没有拆掉,同时外壁的通道还是旧式油烟机烟孔的大小,和我说:这个太小了,我们现在新式的油烟机吸力大,排烟快,烟管也需要大一些,否则会有很大噪音。

那怎么办呢?

需要把外壁再敲一敲,扩大一下,唉,本来装修师傅应该给你弄好的,这也不是我的活啊。我给你弄弄看吧。

行 行,谢谢师傅啊!

于是,在五楼的高度上,师傅一只脚踩在厨房内侧台子上,一只脚踩在外面,一只手扶着内壁,另一只手在外壁进行作业,工作了一会,师傅把身子收进来,喘了一下气,汗从他的额头顺着侧脸流的很快。

我还是有点害怕的,毕竟没有防护措施。

我理解,师傅你缓缓再弄,真的太谢谢您了。

过了一会师傅又探出去身子开始作业,我在一旁屏着气,也很紧张。师傅敲了几次,终于适合新管道的大小了,师傅赶紧收回来,这会师傅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我四下里开始找,恨不得能马上变出一瓶水给师傅。

真是我也没带瓶水。

没事,我包里面有。

服务意识很强的我马上转身去找,把还有半瓶盐汽水的瓶子递给师傅,师傅咕咚咕咚,眨眼间的功夫全喝完了。

装完之后,师傅写收据单子的手都是抖的,汗吧嗒吧嗒滴在箱子上。要说自己出于法律思维,我不该开心,毕竟如果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情况下高空作业,是违反安全作业的相关规定的,真的一个不小心出了事故,我也不是没有责任。但是从人情思维的角度考虑,我还是感激遇上这样认真负责的师傅,也许是出于公司要进行顾客当面反馈的压力吧,但师傅这样冒着危险一次做好工作,也确实让我省了心。

回家的路上,我又想起昨天的油工师傅一家。之前一直是妈妈去监工,我在家看着毛豆,直到昨天油工收工,我才过来见油工师傅第一面。听妈妈说油工师傅的老婆孩子都跟着他干活,我去之前就买好了水。刚进门便看见师傅的老婆孩子在门口坐着,油工师傅的老婆皮肤黝黑,五官被脸上的皱纹喧宾夺主了,她笑起来有些腼腆,说话声音不大,但并不是软弱无力的样子。旁边坐着她的女儿,也是有些腼腆的样子,皮肤和妈妈一样有些黝黑,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落在胸前,眼睛透露出一股子英气,是让人看一次就能记住的眼睛。我一边打招呼一边给她们水,随后油工师傅就从卫生间提了一桶水出来。哎呦,小妹你来了!

瘦小的身板,瘦小的脸庞,炯炯有神的眼睛,笑得很有礼貌。师傅打招呼的样子像是我们是朋友似的,虽然微信电话联系过几次,但都是有点小争吵的。但师傅还是很有礼貌,大概是之前妈妈就对师傅很尊敬,所以也把这样的印象套在我身上了吧。

师傅歇一歇,喝点水吧。

没事没事,我这边刚干完了,你看看吧。

不得不说,家里粉完漆,果然是不一样,距离住新房好像就只有一步了似的。我也不知道怎么检查,只是看着白且平滑就满意了。

等包工头来的时候,我和油工师傅聊起了天。谈起刷漆这个工作,师傅是走到哪住到哪,家里人跟着来,家当也都随身带着,电饭煲,衣服鞋子,热水壶,电插板,睡觉的席子被子等等。我不禁感慨他的辛苦,师傅说挣钱给小孩子嘛,在家里呆着是好,但是没钱赚啊。说的时候并没有无奈的表情,只是讲清楚这个事情,觉得理所应当,没有一点怨气,也没有无力感。旁边的小女孩低着头,我在想她会不会觉得爸爸妈妈太辛苦有压力,又或者,她会因此更加努力。

因为包工头付工钱有过拖延,油工师傅意见很大,很气愤,跟我也讲了一番道理。在包工头上楼的时候,小姑娘拿起了手机,和爸爸说了两句我也听不懂的方言,过了一会儿包工头上来了,我看到小女孩装作无意地举起手机玩,其实我知道她是在录像,他们怕这次工钱又拿不到,要留证据。

最后检查没问题,工钱到账,油工师傅把行李打点一番,他的老婆还特意和我说,等小孩子长大了去我们那边玩啊。她笑起来的样子真是温柔,这时才发现女孩子的英气和她很像,只是日晒风吹、到处奔波的日子在她脸上刻下纹路,稍稍遮盖了她的样子,同时也雕刻出她对生活似乎顺从,却也坚强的模样。

好的好的,到时候孩子能走了,好带了,我们去了找你们啊。

我在房子里又和包工头对了对装修流程,就下楼了,这时候油工师傅一家还在楼下,师傅将大包小包的家当一一用绳子捆绑在电动车上,前后左右堆满了书包,装电饭煲的箱子,包裹等等,虽然看起来杂乱,但师傅用绳子捆得整齐而结实,让人看了有一种踏实感。

夕阳晒红了师傅一家人的脸,她们友善地笑着,影子拉了老长。道别以后,那幅画面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放,不知怎么我也笑了起来,我突然觉得,生活就是绑在师傅车上的那些物件。

也许很累,也许很难,也许没有成套的内衣和首饰,也没有功能繁复的家电和用品。

可是他们一家人走到哪里都在一起。

可是师傅每天都能吃到老婆做的饭。

可是孩子从小就跟着父母东奔西走知道生活的不易,知道人性的难测。

也许师傅是穷,可是我看到师傅没有被物所累,他认真干好每一次的活,到了哪里都扫干净地,清理好物品,在这一件件小事里,看到了他平凡而又不乱糟糟的样子。

平凡的人,简单的事。艰辛的生活,期盼的未来。

你能说幸福只有一种样子吗?

我觉得,幸福很狡猾,它往往都是这样平凡和艰难的日子里,偶尔出现的笑容,一不留神就会被生活的繁琐淹没, 但是,心境纯真的人最能抓住。

我们不是不幸福,只是我们太难看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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