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作为在长安城很有威望和势力的家族,从来没有把自己摆在低位置过,所以在齐武帝宇文幽的湘妃生日宴时,纪武带着厚礼和众纪家人去为这位新上位的皇帝表达善意,即便他从未把这位皇帝看在眼里。
湘妃名叫晴雪,她作为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曾经被全国上下的人斥责,但是宇文幽仍旧以自己的固执去对抗着这些声音。他知道,是那个下雪的后晴天,那个在雪地里哭泣但是却仍就勇敢坚毅的女孩,是自己的一生所爱和追求,并且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宇文幽只有不到18岁,正值鲜衣怒马,可这位年轻有为的皇帝,绝不会重到他父亲的覆辙,他要做的是:北征突厥,南平南夷,争夺九曲,雄如汉室。
在发现地牢中机关出现问题后,东方未明和秦菀柳试验过多次逃亡,在那天到来之际,他们已经确定好可以逃出这深渊。
听着外面的骚动,他们也因为马上要逃出这个地牢而内心感到骚动。而两个少年这几个月的囚禁,一男一女,想起来,都会觉得怪怪的。秦菀柳慢慢地接收了东方未明的挑逗,因为她知道这也许是这个孤独的少年唯一能够逃避孤独的行为。
每天他们除了睡觉吃饭外,秦菀柳还让纪晓枫拿来了书本,秦菀柳自小就喜欢看书,但是她却发现东方未明是个过目不忘的神奇少年。每次东方未明问她:这本书看完了都讲了什么呀?你说说。秦菀柳总是答不上来,似乎答案到了嘴边就溜了。而东方未明却可以一字不差地复述并加上自己的观点。
“你知道我的名字来源于哪里吗?”
“不知道哇,但我知道自己的来源于诗经,难道你的也来自那里?”
“‘有菀者柳,不尚息焉’,这是你的出处。‘东方未明,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东方未晞,颠倒裳衣。颠之倒之,自公令之。’这是我的,描写的是奴隶阶级的悲惨命运,讽刺了统治阶级的残暴。爸爸取这个名字,第一,是想让我有所成就,结束统治阶级和官僚阶级的残暴和不公的统治;第二,是我出生时东方未有太阳升起,而他希望我能一直寻找太阳和光明,做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你的爸爸对你期望好高啊,他一定很喜欢你。”
“但……但是我却困在这儿了八年。”
“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嗯。”东方未明有些心神不定地说
当上面的骚动变得越来越小时,他们知道唯一逃亡的时候来了,这次逃亡将会决定终生,所以必须牢牢地抓住。
东方未明站在离门比较远的那个点,秦菀柳站在离门比较近的那个点,此时地牢的大门缓缓升起,他们看着彼此好像看着光,寻着那一丁点希望。
他们彼此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好像待会逃亡出去后,他们就会再也见不到彼此而各奔天涯。
东方未明对秦菀柳笑着说:“我要开始倒数了哈。”
秦菀柳很开心地咧开嘴笑:“好呀!”
“3!”
“2!”
喊数字的声音消失了,有的只是飞快奔跑的脚步声和地牢门重重地关闭的声音。
纪晓枫不想去长安皇城参加生日宴,他唯一想做的事情是去看秦菀柳,或者他更想做地是把秦菀柳放出来即便这样会受到十分严重的惩罚但是他相信父亲不会杀死他。而东方未明,他不会允许他活着,因为他在他的眼睛里窥到了喜欢,他不允许别人喜欢秦菀柳,这种喜欢让他恐惧,让他愤怒,让他失去了自我。
当几乎近乎一半的人去参加生日宴时,本来要去参加的他,在半路装作士兵逃了出来,折回纪家后,他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去地牢,去救秦菀柳。
来到一方山水这里,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开心,因为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让秦菀柳对自己有好感了,她绝对会感激他救了自己。
大门缓缓地打开,他内心喜悦的走进去。
秦菀柳不会想到东方未明,这个自己觉得可以依赖的少年会欺骗自己,东方未明在喊出“2”的时候已经开始跑了,而秦菀柳距离门口很近,却忽然在那一刻定在了那里,她觉得自己的四肢没有的力气,她内心感动悲伤和愤怒。
在地牢门“砰”地重重地关上的那一刻,东方未明转过身,面容让人觉得似乎有难言之隐。他使劲地握住地牢门的铁栅栏说:“我……我会回来救你的。刚才的事抱歉!”
秦菀柳觉得站在面前的这个人一如自己第一次见到那样,喜欢挑逗的性格让人觉得他没有真话,“我愿意为你披荆棘,愿意为你赌人生”哼,不过是骗人的话罢了,取得了别人的信任自己逃出来的小人!
秦菀柳眼神恶狠狠地:“骗子!滾!”
东方未明想说什么,但是秦菀柳已经不再理他,东方未明只能转身离去,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纪晓枫心怀喜悦地来到地牢,可是却只发现半跪在地上哭泣的秦菀柳,牢中的物件一如往常,两张床铺,几本书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唯独缺了一个人――东方未明。
纪晓枫懂了,那个被囚禁了8年的东方家的孩子逃脱了,而秦菀柳却被留在了这儿,他背叛了她。
“晓枫,虽然你爹爹是个坏人,但是我相信你是一个心中怀有善意的人的。” 秦菀柳眼里还残留着泪光,盯着纪晓枫说。
纪晓枫看着那双大大的眼睛,他觉得那就是他的整合世界。“嗯,我一定会抓住东方未明的,绝对不让他欺负你!”
秦菀柳摇头:“不是的……” 话未说完就被纪晓枫打断了。
“一直以来真的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家人才会被杀害,都是因为我,你才变得孤身一人,都是因为我,你才受这么多委屈。”纪晓枫眼泪不住地流下来。
“所以请让我为你努力吧。”少年真诚地望着少女。
少女抓紧了手里的一张纸条,没有回答。
少年再一次因为这没有回应而低下了头,缓缓地走出了这个阴暗的地下。
少女,又把那张揉皱的纸条打开: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来自于一个很不熟悉的字体,来自于一个很不熟悉的人。
从那幽深压抑的地牢中逃出的东方未明,正一瘸一拐地逃亡着,他的左腿处的裤子破开了一个洞,有血从里面流出来。他使劲地咬着牙,艰难地走着,越过了纪家那堵他只见过一次的墙,越过了第一次来到这里时见到的繁华的长安街,在没有越过第一来到长安时经过的那片森林,他跑不动了,停了下来。
内心中,有两个声音在说着,一个说我终于逃了出来,一个说我该怎么面对秦菀柳。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该按照哪个声音继续思考,便有一股突如其来的杀气袭向他。尽管被囚禁8年,他仍旧有着自己的体力和武力,一个后空翻躲开蒙面人的剑刺,跳到一枝树干上。可是左腿的伤口让他险些没有力气站住,如果一头栽下去,那会被行刺者找到破绽而失败。
他向下一看,本以为只有一个行刺者,却发现有无数个在暗处若隐若现,从一个黑暗中逃亡出来的他难道要再一次落入黑暗吗?他咬紧了牙齿。
忽然一个略带熟悉的声音刺激了他的耳膜:“不知先生可否下来一叙?” 说的很礼貌又客气。
他忽然面露微笑,从树干上跳下来,缓缓地走着,说:“不知阁下可否走进一叙?”
两个人相互走近,几乎到了身体接触的距离,一个人忽然伸出了右拳,另一个人也忽伸出了右拳,两个拳头撞在一起,然后两个的左手互相拍对方的肩膀。
“小戎子!”
“东方!”
两个惊喜的声音同时发出。
“真的是你,那都八年了,你变得都高过我了,你最近怎么样?”花小戎满脸惊喜的说。
“我也没想到,哈哈,高过你是自然的,我……这八年过的还好吧。”东方未明也满脸喜悦,但腿部仍然有着巨痛。
花小小也从众刺客中一下子钻出来:“东方哥的武功还是我们三个中最好的,嘿嘿。”
“可惜,你每次都未能伤到我。”东方未明向这个武功一流的妹妹挑衅道。
“东方,为什么你在这里?”
“我其实……本来就想去找你的”
“嗯?找我?”
“对……我需要你的...”东方的话还没说完就双脚站不住跪了下去。
花小戎上前扶住他,仔细检查后发现他的左腿处有伤口,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似乎是一种尖锐的利器的划伤。
“我中了‘清纯’毒,当年你说过你曾经研究过它的解药,可否给我,因为……我还有人要救,然后我们一起逃往南方吧。”
“在这趟去长安的冒险中,我知道肯定会遇到这毒药,所以我提前准备了。是纪家对吗?”花小戎边说着招呼小小去拿解药。
“对的,谢谢你,一直以来谢谢你。”
“我们此次在北方是有任务的,所以不能回南方,但是我可以让爹爹照顾你。”
花小戎把解药给东方未明服下,让他先去休息。
花小戎看着这个片巨大而空旷森林,觉得此行仍旧艰难,纪家作为一个阻挡本身就增添了很大障碍,而自己的好朋友他又得隐瞒。
在几天休息中,东方未明了解到这个8年前的好兄弟仍就是他,他的内心从来没有变过,这让他感到欣慰,而他自己却只能装出自己没有变化的样子。
他们仍旧像以前那样打闹,仍旧拿花小小这个傻妹妹开玩笑,笑谈儿时,东方未明忽然觉得这八年又漫长又短暂,既是眨眼之间又是每天数着的无法入睡的夜。
毒性解除掉后,东方未明辞别这个好兄弟,再次去往地牢去救秦菀柳,他答应过的,承诺过的,化为石桥,受五百年风吹,受五百年日晒,受五百年雨打。
仍旧在地牢中的秦菀柳,认为东方未明抛弃她独自离开是有难言之隐的,她一直找证据来证明它,直到有一天,她自己也离开了这幽暗的地牢。
纪晓枫破了父亲的例偷着将秦菀柳带出了地牢,在这趟逃出地牢的路上,她发现在地下室的入口有几支箭牢牢地插在地上和墙上,箭射出的力气之大。纪晓枫看到此景,感叹到:“这些涂满了‘清纯’毒药的箭如果射中东方未明他就必死无疑了,我们纪家的毒药还从来没有人破解过。可惜,似乎这些箭没有射中他,这小子武功这么好吗?看来这些箭又要重新装配了。”
秦菀柳仔细上前去看这些箭,忽然她一下瘫倒在地,这些箭上有一枝有一块裤子的布,并且有一些血液在上面,她认识这块布,是东方未明的,也就是说他为了救她才牺牲自己。
纪晓枫,也凑过去仔细看这些箭,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三日,只需三日。现在三日已过,他已经死了!”
秦菀柳的使劲的攥紧上衣口袋里的那张纸条,她觉得浑身气力全无。
“我不走了!让我死在这吧。” 秦菀柳倔强地说着。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走。”纪晓枫过去拉秦菀柳的胳膊。
忽然地下室的门又再次打开了,光亮照射进来,站在光亮处的人那么耀眼。秦菀柳认识那个身影,那个她只见过几次的陌生的身影。可是他却印象深刻。
“菀柳,我们走吧!” 光影处的人地说着,秦菀柳挣脱纪晓枫跑向那道光。
纪晓枫忽然脸上充满了愤怒,跑向东方未明,东方未明把秦菀柳护在身后,和这个愤怒的少年对峙着。
“你不能带走她,你根本就不懂她。她受了那么多苦,应该让她懂得幸福。”
“对,她应该获得幸福,但是不是在黑暗的地方,但是不是在黑暗的人之间。”
“只有我才能保护好她!我已经负她很多次了,我不能再负她!”
“她需要的是保护,但不是完全的护佑。她的生命中充满了悲伤和孤独,她需要成长,她需要需求到光,她需要爱,她是个勇敢而倔强的女孩,她是个真诚而善良的女孩!你根本不懂她!我们走吧,去南方!” 东方未明一甩袖子,带着秦菀柳走了,留下在原地的呆呆的少年。
“我……对不起她。我真的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