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我现在回家,刚上地铁。如果有空,能帮我拿把伞么?”琳上了地铁,给家人发出一条微信。

雨不是很大,只是路上好多人都撑起了伞。没伞的,双手举包遮挡在头顶上,或者一手举在眼前,一路跑过去。还好,公司距离地铁站不远,穿过一片广场,走下二三十级台阶就到了。

琳喜欢从容不迫。

所以,她不会在路上吃东西,也不会为了追公交车紧跑几步,更不会在雨地里撒丫子跑向地铁站。当然,为了能够从容不迫,琳要么在家里吃早餐,要么宁可饿着不吃,也不在早餐车上对付着买点豆浆包子什么的,边走路边趁热吃。为了从容不迫,琳也会提前几分钟出门,把等公交的时间预留出来。为了从容不迫,琳的手提包里还会常备一把雨伞。

可是今天很不巧,朋友顺路过来找自己,走时正好下雨,雨伞就让朋友拿去用了。也许晚上就不下了呢,或者即使下雨,到时候再让家人帮忙送一把不就成了。再不济,地铁出口总会有人在雨天卖伞,怎样也不会太狼狈。

可是,微信发出,就好像小石子没入平静的大湖,没有一点反应。也许家人正忙着,好在还有几站路呢,等会儿他看到了自然就会回复。琳这么想着,就靠墙而立,打开电子书读起来了。

最近读的这本书实在有趣。上班的时间自然不能看,可是晚上加班又太晚,九点钟才从公司出来,趁着这点时间赶紧再看上几眼,也不知道故事里的男主现在怎样了。琳一头扎进小说,就一行一行迅速读起来。

在章节转换时,琳也下意识看下微信消息,又微微皱眉,怎么没有回复?这信鸽飞出去,怎么不回来,难不成被飞流抓住烤了吃了?没回就没有回吧,大不了在地铁出口买把雨伞。

已经到站了,微信来了消息,是公司同事在工作群里发布的通知,还有其他几个群的线上课程海报。

琳沿着扶梯一路向上,已经看见地铁出口了,雨水敲打屋顶的声音也渐渐响起,灯光照亮了半空中的雨线。可是,搜寻了好几遍,地铁口没有家人,更倒霉的是,也没有售卖雨伞的摊位,而地铁站外的地面很多地方都是积水,明晃晃地亮着。

一手扶着自动扶梯,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琳还在犹豫。现在打电话,叫他来吗?算了吧,既然没有回复,也许是没看见微信。家人又不是故意不回微信,更不会就要把自己淋成落汤鸡。琳向地铁站外的半空中伸出手,雨滴细细密密,不是特别大,再说毕竟是夏天,即使淋了雨,也不会着凉吧。

算了,没人就没人吧,琳走进了雨里。

雨水从四面八方落下来,滴在头发上,落在脸上,打在衣服上。没走几步衣服就贴着肩膀,脚下的鞋子里也冰冰凉了,无奈与失落渐渐从心底里升起。

雨还真不小,琳有好几次都想跑起来,毕竟在黑夜里,谁也不会笑谁。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就这么在雨里走着,就好像要用微信里的沉默来惩罚自己一样。原来,一家人热热闹闹亲亲热热都这么经不起一场雨的测试,这还不是自己刻意为之,没想到关系竟然脆弱地如此不堪一击,琳甚至有点心灰意冷。

雨一直下,琳一直走。如果对面有人看过来,一定会发现一个发梢滴水,衣服湿透,仍在雨里不紧不慢走路的怪人。

手机里播放着小说音频,小说的热闹在雨里格外分明清晰,也冲淡了琳心头的凉意。琳看见路边有房檐,就赶紧走进去遮挡一下,也尽量走在大树的华盖浓荫里,树下雨小了许多,只偶尔有大滴的雨水在叶子尖上挂不住,掉落下来。琳又恢复了从容不迫。

当门铃声响起时,家人从里面拉开门,探出头,一脸惊讶,“怎么淋湿了?”

“哦,没伞就淋湿。发微信也没人回。”家里仍一派宁静祥和,琳觉得自己的话里都带着雨水的凉意,和家里的气氛完全不搭。

“啊,那快换了衣服,吃点热的吧。”惊愕,还有随之而来的自责出现在家人脸上,接下琳的包,家人又一转身,回去了厨房。厨房里很热闹,抽油烟机在呼呼地转,手机里不知在播放什么视频。

换了一身舒爽的干衣服,琳擦干了头发,坐在饭桌旁,小说也还在自动播放。也是,自己也不会一直盯着微信消息的,也知道只要打个电话就不会淋湿,可偏偏就佛系了一把。

事过境迁,还是吃晚饭吧。也不知道这热乎乎的晚饭下肚,会不会就消弭了心底里刚刚被雨水激发出来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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