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部长篇小说,《平凡的世界》以双水村为支点,以1975年至1985年十年为时间跨度,全景式地展现了城乡生活巨大的历史性变迁。阅读这部百万字的长篇巨著,感受改革开放初期那段艰辛而美好的求索历程,心灵受到了洗礼,不断地被其中的人物、思想、情感、劳动、理想、生活所感染。特别是几个重点人物坚守使命,在时代的洪流中,人性散发出熠熠的闪光,照亮了这个平凡的世界,照亮了平凡的黑暗,照出了平凡的光明。惟有经历艰辛,才知幸福可贵。“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正是这种精神,这份执著,这种闪光,让《平凡的世界》异彩纷呈,形成了多样性、思想性、烘托性、鲜明性错落有致、融会贯通的特征。
三条主线,折射生活多样性。书中有三个线索人物:在家乡带领村民脱贫致富的农民孙少安、去煤矿当工人成为先进典型的工人孙少平、走出家乡当上领导引领改革潮流的知识分子田福军。这三个人物,既是不同侧面的时代代表,又是守望理想、相助未来的有机组成。他们有着不同的理想、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生活;也有着共同的付出、共同的坚持、共同的品质。这让全书的三条线索,时而分,时而合,从而全方位地展现了那十年来的社会生活。这种结构安排很巧妙,成功地连点成线、聚线成面,生成了多维度、立体化、全景式的写作效果。
书中的主人公是孙玉厚家的两个儿子:孙少安、孙少平。孙少安作为长子,天资聪颖却迫于家境退学,当一个生产队长。这条线索展现的是农村的变迁,自我与他人、家庭与村庄、劳动与生活、单干与联产、闭塞与开放、小农生活与经济发展……孙少安的身上有理想有尊严有责任意识。选择代表的只是人生方向,并非对错。面对时代,他做出了选择,扛起了责任,放逐了爱情。作者正是借用田润叶的爱之深,来衬托孙少安的责之重,来突出他的超现实、超理性。
而孙少平,成绩优异,有尊严有理想,还有一种走出小天地、走进大世界的探索精神。这让他不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历经辗转,终于实现了自我的人生价值,找到了自我的生命定位,哪怕他的爱情更是一波三折,但生活的苦与痛再多再重也无法压垮他对信念的坚守。这条线索,展现了当时的学校生活,串连了城乡生活,延伸到以煤矿为代表的矿山生产,反映了矿工们的思想变革。矿工的劳动与生活、成长与进步、情感与思维,都得到了充分体现。
田福军是书中十分重要的一个线索人物。围绕他的人生轨迹,书中展现了城市居民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及其变化,既有个体的成长历程,又有社会的时代烙印。
三个人物,三条线索,三个维度,编织出了这个多样化的“平凡的世界”。其实,不凡往往就蕴育在平凡之中,正是这些平凡的劳动者、工作者、创造者,默默地造就了不平凡的人生和不平凡的世界。读《悲惨世界》,你会感慨这个世界;读《战争与和平》,你会感激这个世界;读《平凡的世界》,你会感恩这个世界。
双方碰撞,闪光时代思想性。每个时代,都会有观念与观念的交锋、思想与思想的碰撞。在《平凡的世界》中,人们的思想碰撞尤为激烈。在村中,孙少安的思想较为超前,他的思想与保守的大队书记田福堂,甚至与守旧的二爸等,产生了不小的冲突。在矿上,孙少平作为一个理想主义的追求者和探索者,其思想与有钱的同学,与前去渡金的干部子弟、愤世嫉俗的混日子矿工,都生出了巨大的碰撞。在城里,田福军作为引领时代前进的改革开放弄潮儿,与一班守旧势力也冲突不断。历史的潮流滚滚向前,作者正是通过这三条主线上的矛盾冲突,很好发展现了那个特殊年代的思想转型。光明在召唤,时代在进步,人们的思想和心理,也应该与之一同前进,但在这前进中,要挣脱旧的樊笼,打破旧的桎梏,实在无比艰难,甚至需要付出几倍的努力和不计代价的自我牺牲!孙少平喜欢读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就有着这样的隐喻意义。这些时代的强者,在历史的潮流中,百炼成钢,炼成了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多彩人生,创造了并正在创造着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大千世界!
一样抗争,深化情感烘托性。人物是小说的中心,但人物是动态的、发展的、变化的。文中的两个主人公,在爱情方面都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并均以悲惨的结局告终:润叶另嫁他人,丈夫残疾;少安妻子秀莲因病去世。晓霞被洪水冲走牺牲,少平毁容。有人认为,这是作者写作思维的一种局限,是作者构思上的一个败笔。其实,人生不如意常八九,作者这样安排,恰恰从侧面映衬了主人公的难能可贵。不同的道路,一样的抗争,让他们的个性得到了极大的张扬。他们是生活的强者,哪怕挫折再多、风浪再大、阻力再强,他们的人格仍是独立的,他们的观念仍是健康的,他们的心态依然是美好的。他们就是《老人与海》里的老人,与风浪、与外物、与自我、与自然不停地搏击,哪怕最后手中依然空空,他们都拥有了一个充实的、拼搏的、向上的抗争过程。人生,往往不是因为收获了太多才充实,恰恰是因为付出了太多才美好,生命就应该是这样自我完善的过程。并非是英雄选择了历史,而是历史造就了英雄。书中的主人公,无疑是时代的勇士、历史的英雄。纵观古今,不难发现:人类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部抗争史。匈牙利诗人裴多菲有一首诗——《自由与爱情》,作家殷夫翻译得通俗易懂:
生命诚可贵,
爱情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
二者皆可抛。
由此想来,作者的构思,正是用苦难的生活矿石,来锻造坚硬的时代钢铁。“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主人公抛却了难以抛却的,才最终得以获得难以获得的。因为,他们付出的是个人的代价,而他们收获的,是时代的进步、社会的发展、文明的繁荣。
一种辩证,彰显主题鲜明性。《平凡的世界》蕴含着路遥对人生观、价值观与世界观的思考与拷问。正如书中所写,“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得要为他那个世界的存在而战斗。从这个意义上说,在这些平凡的世界里,也没有一天是平静的。”世界是平凡的世界,人物是平凡的人物,故事却是不平凡的故事。小说的内容,关注“平凡”,写平凡的人物,平凡的生活,平凡的交往,平凡的劳动,平凡的工作,平凡的家长里短,都是用“小事小情小人物”,来反映“那时那地那生活”。可是,当你读到动情处,又觉得时时刻刻、点点滴滴、平平淡淡里面,蓄满了不平凡的内涵:不平凡的选择、不平凡的坚守、不平凡的创造、不平凡的付出、不平凡的意志力……甚至,让你觉得即便是陕北窑洞外面的阳光,都充满了不平凡的光芒,正照耀着人们,照耀着土地,照耀着时代。应该说,作者特别取了这样“平凡”的名字,然后,扬起深掘生活的锨镐,硬生生地挖刨出深埋大地下的“不平凡”,让你的心灵得到涤荡和洗礼,让你的情感得到震撼与共鸣,让你的思想得到锤炼和升华,让你的灵魂接纳阳光与雨露。小说的主题,正是起于“平凡”,一步一步走向“不平凡”,在辩证的生成中,更加鲜明、深邃、富有感染力。
云开天朗,月明风轻。著名作家王蒙曾说,文学是对时光的一种挽留。在如此平凡的岁月中,让我们捧起书本,走进故事,打开最美好的阅读之旅——你会发现,《平凡的世界》就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平凡,也可以照出不平凡。
一本好书,一种精神,一份美好,这就是阅读的最美感受。阅读,就是在最美的世界里,寻找自我,或者寻找另一个自我。是的,拥有怎样的眼光,你就会拥有怎样的思维,从而拥有怎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