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茉狄死后,那个皇长子难道什么也没做吗?”尤悠突然想起那个搅动茉狄命运,最后又因他而死的男人。
黑猫轻叹一声,缓缓道来。
原来,自那事之后,皇后严令众人封口,不得向皇长子透露半分消息,对外只称狄公主因体弱,病逝了。事发时长胤正奉命前往千里之外的荒蛮地带平乱,待半年后归来,他第一个急于见的那个人,却早已化为累累白骨,长眠于她的故土。皇长子悲痛万分,敏锐地察觉出此事蹊跷,于是不动声色,暗暗着手调查,最终查到了皇后与施秋珞的身上,碍于当下局势的动荡,暗自隐忍。皇后一族急于建立根基,他便遵从了皇后的意思,迎娶了施秋珞为正妃。不过,绝的是长胤同年前前后后共纳入了八房侧妃。施秋珞终其短暂一生,都在与长胤后宫无穷无尽的女人们争斗夺宠,诛美人、排异己、助兵权,使尽浑身解数,却未曾得到他半分垂爱,最后郁郁而终。长胤自十八岁即位,在位仅五载,亲入远疆小国,平息数场大规模战乱,安邦定国,深得民心,国家治理亦是空前繁盛。虽后宫佳人无数,长胤身后却未曾留下子嗣。他后来沉溺于禁术之中,误入歧途,最终招来祸患,举国覆灭。
纵观这一世,不论是谁,都是一场悲剧。
茉狄是权利纷争的牺牲品,错付了真心,将毫无根基的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众矢之下。至死还背负着不明不白的罪名,茉狄更像一只蝼蚁,蝼蚁之死,在这云波诡谲的深宫,掀不起风浪。那些伸向她的罪恶之手们却可以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安然地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深宫中,又究竟有多少个茉狄呢?论谁也逃不出宿命的安排。
尤悠听罢心中感慨万千,历史的走向最终归于覆灭,那自己要在此之前尽快找到回去的方法才可以。
尤悠沉下心,冷静分析了自己的处境,施秋珞要回禀的人必然不会是皇长子长胤,因为据黑猫所言,长胤现在正前往千里之外,唯一可能的只有皇后。趁长胤不在,她必会再度痛下杀手,自己定然逃不过厄运,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遮蔽自己,大家都在暗处,再见机行事。
尤悠抬眼望向窗外,此时浓云层层压顶,暴雨将至,正是好时机,她内心祈祷大雨越大越好。尤悠打开房门,忍着身体的剧痛,谨慎又迅速地遛着墙边匆匆逃离,毫不留恋地离开她身后这座再无半点生机的荒院。
路过一个院落,院里晾衣杆上挂着尚未收回的婢女衣物。尤悠顺手牵羊,换下了自己身上的褴衫后,又捡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和褴衫一同包起,沉进了水井。许是雨水将至,晾晒的衣服有些潮湿,倒也合身,反正今晚注定要在这场暴雨中奔走,浑身湿透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尤悠把随手折的长柳条,对折了几次,熟练地将几股柳条编成结实的系发绳,把散落的长发用绳固定好,让发髻看起来跟她遇见的那个侍婢雪环大致相似。随即操起水井旁的木桶,一同藏匿于假山后,静候暴雨的降临。
片刻,暴雨如约而至,倾盆泼洒,密集的雨量声声拷问着皇宫排水系统的能力。不出所料,很快地面的积水就没过了脚踝,以人力辅助排水的场面,乱得不能再乱。
尤悠接了捧雨水洗掉脸上残留的血迹,提着水桶混入了排水的侍婢仆从中。
“倾周,我该往哪走?”人群中假装排水的尤悠定下心神,努力用意识去询问黑猫大神,不知这样它会不会接收到。
“直走,穿过前面的长廊,向南去,一片竹林后的墙上有个洞,爬过去。”黑猫的话语简洁明了,在这个时刻,于尤悠而言就是灯塔。
尤悠以最小的动静按照黑猫指示一路寻去,在看到那个洞时还是愣住了,这分明就是个狗洞。
没想到我尤悠在自己的前世里,竟要通过钻狗洞来逃生,尤悠哭笑不得。
不过,与命比,面子算什么,何况在这儿也不会有人知道。想到这里,她就释然了,从容爬过狭小的墙洞。
墙外则是另一番景象。借着闪电如同白昼的光,尤悠看到杂草丛生的空地上,一座低低的塔楼坐落其中,八根臂腕粗的铁链牢牢牵制在塔楼的八个方向,链条绷直,大片黄色符咒贴在塔楼唯一的门上,诡异而可怖。
与此同时,一个神秘人借着暴雨,悄然来到尤悠最开始所在的院落,猛地推开门,才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拳头紧握的右手指缝间,一根钢针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