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云澜最近的日子不好过。
考试周将近,杂七杂八的事一下子多了起来。他整天忙着做表、填表、给学生们交上来的一堆表签字,眼睛都快看瞎了。身体上忙碌也就算了,赵云澜心里也觉得疲惫——每天一大早老李头在电梯口蹲他考勤,晚上回家躺在沙发想放松放松,看场球吧,自己的主队还踢得烂。
还有那个沈巍,原本以为能凭着同事关系顺理成章地勾搭一番,哪知道那个沈老师真是个表里如一、清心寡欲的年轻人,还没人到中年呢,就跟了断红尘,四大皆空似的,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佛”。
赵云澜明里暗里约了他好几次,他要不就以“工作忙”为托词,要不就直截了当地拒绝。赵云澜热脸贴冷屁股贴了几回,再怎么眼瞎都能看出对方的意思了。
每天教学楼里碰见,沈老师还是照常打声招呼,对谁都笑眯眯的,看不出有什么“欲擒故纵”的心思。
奇了怪了,赵云澜心想,难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2.
这周五一大早,老李头把生院的老师们叫会议室开“考前动员会”。老李头刚走,辅导员办公室里又是一片骂:都大学生了,还折腾中学生的玩意儿干啥?
但这帮辅导员们还是边骂边灰溜溜地收拾笔记本和茶杯,老李头的权威没人敢挑战。
赵云澜磨磨蹭蹭地往自己的保温杯里倒速溶咖啡,他昨天熬了个大夜写暑期实践活动报告,早上眯了俩小时,吃个包子的时间还没挤出来呢,就被拉去开会了。
老李头在会议桌前方滔滔不绝,赵云澜在下面昏昏欲睡。当老李头讲到“严防学生用各种方式作弊,一旦发现,立刻上报教务处……”的时候,赵云澜忽然清醒过来,他的胃像被针扎了一下,扎得他冷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他轻轻哼了一声,拧开保温瓶,把剩下的半杯咖啡一口气干了。坐他旁边的沈老师皱皱眉,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赵云澜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沈巍的眼神从他脸上移开,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3.
等老李头絮絮叨叨一个小时众望所归地讲出那句“散会!”后,这帮早就憋不住的老师们刷一下作鸟兽散了。赵云澜捂着胃,把头搁在会议室的桌子上,打算眯一会儿再走。
正半梦半醒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贴在他的背上,沈巍伏在他耳朵旁边说:“你是不是不舒服?”
赵云澜这时候就算是舒服也得装得奄奄一息了,于是他顺水推舟地皱着眉,唉哟一声叫唤,气若游丝地说:“早饭没来得及吃,可能有点……胃疼。”
沈巍看起来不太高兴,但还是尽力憋出一张和颜悦色的脸:“赵老师要不去我办公室吃个早饭,我那有些饼干。”
赵云澜疼得冷汗直流,但这依然没有妨碍他色心一动,心说这沈教授也不是什么铜墙铁壁嘛,脸上的表情也没那么痛苦了。
4.
沈老师的办公室基本没有装饰性的物件,和他本人一样整洁又死板。赵云澜看得细,发现他偌大的办公桌上连个放照片的相框都没有,更加断定这位青年才俊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沈巍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给他接了杯热水,又从抽屉里扒拉出一盒没拆封过的饼干盒子,上面还印着日文,大约是某个学生给他带的礼物。
他大概是嫌这“早饭”寒酸了,有些不好意思:“就这些了,还有瓶牛奶,太凉了你不能喝。”
赵云澜边拆饼干的包装边笑:“沈老师太客气了,我吃俩饼干就管够啦!”
沈巍好像还是不能介怀,追问他:“赵老师平时的早饭怎么解决呢?”
“我啊,我来得及就去食堂吃馄饨,来不及就蹭口祝红他们的……”赵云澜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沈巍低下头,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怒,语调平平地问他:“那赵老师…和祝红老师关系很好?”
赵云澜听了这话,胃还疼着,心却快飞到天上去了,他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不自觉上扬的嘴角,于是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下:“很好啊!祝老师人挺好的,心也细……”
沈巍听不下去了,把放在桌上的茶杯塞进他手里,打断他:“你喝点热水。”
赵云澜一愣,顺从地喝了口热水,然后把话说完:“不过沈老师没看出来吗?我是弯的啊!”
5.
这回轮到沈巍愣住了。
他僵直着身体,喉头动了两下,似乎在组织得体的语言来回复对面这位同事石破天惊的出柜。
他组织了半天,憋出一句:“那…那也挺好的。”
对面的赵云澜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忍不住接着调戏他,“那沈老师觉得哪里好呢?”
沈巍被噎地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赵云澜被他忽闪忽闪的眼睛挠的心痒痒,顺嘴就说了句更石破天惊的:“好就好在…可以追沈老师这样的大美人啊!”
如果沈巍是个地地道道的直男,单凭刚刚赵云澜那句话,他完全可以以“办公室性骚扰”的名义去教务处告状,把面前这个正在调戏他的“死给”同事搞得身败名裂。
但他不是直男,他也是个彻彻底底“死给”。或许他连gay都不是,毕竟在沈巍将近三十年的单身生活里,让他从小到大朝思暮想的梦中情人也从来只有赵云澜有一个而已。
于是沈巍苦笑了一下,从嗓子里憋出声来:“赵老师就别开我玩笑了。”说罢转过身子去收拾办公室桌,不敢看赵云澜的表情。
偌大的办公室突然沉静下来,沈巍只听得到身后那人的呼吸声。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