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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11日晚,我拨通了七年没有联系的大哥电话,虽然七年没有联系,但瞬间我们都能听出彼此的声音,我告诉他母亲生了重病,希望他能过来看看,在相听无语的尴尬里,他永远的错过了最后的告别。。。。。。
大哥长我十二岁,从我记事起,他就去参军了。依稀记得那些年每次回来探亲,白天见不到人,晚上家里都是他们战友吃饭喝酒的喧闹声。六七十年代,参军是好多孩子心中的梦想,穿上军装、拿着钢枪英姿飒爽的风姿吸引了多少童男少女的心。
第二年春天,大哥结婚了,我记得那天似乎下着小雨,那时候都流行闹洞房,结婚当天晚上,客人还没有完全散去,两位新人必须在洞房接受各式各样的闹房游戏,有两人同时啃苹果、摸金豆、挤压气球、相互喂东西吃等如此之类。往往是当地有经验的已婚女性主持,一大群小孩在那起哄看热闹;后来才明白在那个性知识贫瘠的年代,这也算是新婚性启蒙。家里添了一位新成员是件大喜事,新嫂子回门回来还给我带了一袋饼干,又多了一个呵护我的人,那时候觉得真幸福。。。。。。
婚后大哥就回部队了,那时候嫂子一人住害怕,记得二姐陪她住在一起。有一天晚上不知为啥,我一直在做噩梦,总是梦到一个像孙悟空脸谱一样的东西晃着向我靠近,那晚被吓醒哭了很多次,没办法后来让我和嫂子们睡在一起,噩梦居然终于停止了,美美的睡了一晚上,那时候应该有六、七岁。。。。。。。
印象最深的是母亲带着嫂子去部队探亲,记得大哥当时在四川当兵,离家乡有几千里路,坐火车在大山里穿行好几天,反复转车才赶到部队。在那个靠写信传达信息的年代,那么远探次亲真不容易。听说母亲和嫂子到部队的时候大哥正在修车,弄得一身油渍和狼狈;那也不影响家人团聚的心情。母亲说部队的领导都特别客气和善良,对大哥在部队的表现赞赏有加。那一次其实我也想去,但那个年代的孩子很少敢在父母面前表达超出预期的念想,只是默默的把这个念头藏在心里罢了。
三年后大哥复员回来了,那时当兵转业有三种安排,最好的到政府部门工作,其次到企事业单位,最次回归原籍。我们是农民的孩子,大哥回来只能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虽然他只有一米六多的身高,干起农活来也是个好把式,把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耕种的有模有样。那时候我们已经分了家,自立门户也是一种挑战,他硬是把小日子过的风风火火,在两个儿子接连出生后,在农村种地辛劳的苦和家庭和睦的爱之间也算是一种幸福美好的生活。
大哥虽然在部队开车、修车技术出众,但没有驾照也没有施展的机会。一个偶然的机会,托亲戚给办了个驾驶证,从此开启了他种地成为副业的生活模式。那时候种地虽然解决了温饱问题,但辛苦一年到头所剩无几,平时添件新衣服都是件不容易的事。记得有一年春节三姐给我买了一双灰白相间的皮鞋,我特别不喜欢穿,那种束缚夹脚的感觉就是一种折磨,没有母亲做的千层底布鞋合脚舒适,他经常有事的时候拿去穿。成为驾驶员以后生活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济上也宽裕了很多,在那个勉强温饱的年代,给大家提供了很多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姐家后来盖房子,他出钱出力,二姐家做生意他尽其所能。
我上初中有一年,他卖了村里父母给他盖的婚房,在我们学校附近公路边新盖了一处宅院,收拾的井然有序,的确像个家的样子。嫂子也很贤惠,种地的同时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家那些年成为亲朋好友常去的落脚点,那时候他跑车经常不在家,嫂子带着两个孩子住在生僻的地方,所以我时常住在他家,算是一种陪伴和保护吧。
大哥对于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错,但对于他的两个儿子过于严厉,时常好不容易回次家,指责多于爱护,威吓多于教育。也不知道是想树立家长的威严还是对望子成龙的失望,两个侄子见他就像是老鼠见猫,父慈子孝的温馨画面在这个家庭里变成一种稀缺景象。
那几年他也尝试做了不少生意,在老家开饭店以及关于货物运输的买卖,几乎没有成功的。看过大千世界,对财富的欲望严重超出自己的能力,世事难料,那时候不知是否在他心中种下了邪念的种子。。。。。。
那几年生活虽然不富裕,但一大家子人农忙的时候相互帮助,逢年过节一起热热闹闹,真的好不快乐!记得有一年春节初二去舅舅家串亲戚,那年下了好大的雪,我们开着大姐家的拖拉机,大姐家、大哥家、二哥家、三姐家、我们满满一车人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可惜那次半路拖拉机坏了,我们赶到舅舅家的时候快下午两点了。那时候虽穷,但亲朋好友之间的感情都很淳朴;不像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信息发达方便了、物质生活富裕了,攀比的风气和戾气在不知不觉种侵蚀着各种关系和情感。
有一年暑假的一个晚上,我和父母在平房顶上准备睡觉,他突然回来了,跟母亲在那聊一些我似懂非懂的话,后来我才知道他有外遇了,是雇他开车的老板娘,一个瘦高个的老女人。我记得母亲多次提醒他不要引火烧身,可是财迷心窍的他依然执迷不悟,就在这种一半是海水一般半是火焰的生活中持续了很多年。
那一年我考大学,大哥陪我去郑州,通过亲戚的资源看能不能录到心仪的学校。前后忙活了一多星期,所有费用都是他出,那天回到家下午一点多了,我们在县城一家饭店吃了一顿煨牛肉,算是他对我多年求学的一种犒劳和奖赏。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我的学费都是哥哥和姐姐们卖了当季的棉花凑出来的,父母年龄大了供个学生真不容易,哥哥姐姐们对我的支持和帮助让我一生难忘。随后大哥又送我去大学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点时光里,可是我始终没发开口给他聊一聊他自己的事。
我参加工作第二年春节过后,他外遇的事终于成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他自己躲外面不回来,父母和兄弟姐妹成了我嫂子及支持势力发泄愤怒的出气筒,场面如何激烈我没有亲生经历。特别是作为一家之主的母亲,成了别人攻击的主要对象,争吵和谩骂让这个曾经和睦的家变得乌烟瘴气,后来听说闹得实在不像话。都建议母亲来郑州住一段时间,那也是她第一次来郑州,没想到是因为这种避难的方式,表哥也在郑州,新的环境多少淡化了由此而产生的不快和烦恼。
从那以后,因此产生的积怨成为割裂嫂子及侄子和这个大家庭之间无法逾越的障碍。大哥和嫂子一向都挺好,这些年作为家庭道德和经济的排头兵,不管谁家遇到点困难,他们都是尽其所能的提供帮助和支持,我们一直希望他们能破镜重圆。尽管大家也受了很多的谩骂和委屈,但是大家都不计较这些,老大不在家,我们也尽可能的维护兄弟姊妹之间的情谊。听说有一年春节,二姐回娘家带的礼品被嫂子扔了出去,我们偶尔相遇也能听到嫂子指桑骂槐的怨气,而那几年老大几乎把这个大家庭给遗忘了。
父亲生病后来郑州治疗,他也过去照顾一段时间。8月份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去县城找他,那天他正和姘头呆在一起,听说父亲的事以后,第二天回来了,在父亲的葬礼上也算是尽了一点作为长子的义务;葬礼过后,经过兄弟姐妹和亲朋好友的再三劝说,他痛定思痛要回归家庭,并当众发下誓言,嫂子和孩子也不计前嫌的接纳了他,给他曾经一样的一家之主的尊重和脸面。
假如生活能这样那该多么美好,可是经过多年荼毒的他,岂能为别人的面子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终于在当年11月再次离家出走,从此以后彻底和这个家庭断绝了联系;忘记了父母的生养之恩,抛弃了自己的发妻和儿子,遗弃了几十年兄弟姐妹的情谊,彻底变成一个纯粹追求自己想要生活方式的怪兽。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一个曾经善良、聪明、宽容和富有责任心的男人变得如此决绝。我百思不得其解,是被妖魔鬼怪蛊惑了心智,或是被人情脸面阻塞了初心,或是走上了另一条不归路。。。。。。
2018年8月13日下午二点左右,母亲在病床上突然发出剧烈的颤抖后用目光依次扫描我们,似乎是告别也似乎是在寻找,我心里一阵剧痛尽快给他打电话,可电话一直无法打通,至此我们几十年的感情也许真正的诀别了。。。。。。
王阳明心学核心之一“致良知”不知影响了多少人,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格物也许是哲学家的境界,良知该是每个人的底色。《三字经》开头:“人之初,性本善”世人皆知。
走过半生才知道,生存、繁衍、发展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逻辑,而老大放弃了繁衍和发展,仅剩下隐缩在某个角落里的一张皮囊。真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夙愿,那该是怎样的一幅幸福美好画卷。。。。。。
2023年8月5日
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