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竞赛:样样都不输人后
经过了起血泡、担露水谷、敲冰挖田这三个考验,我似乎已“百炼成钢”了。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我一样一样学着干。水田里的挖田、铲田堪、做田埂、耕田平田、拔秧插秧、耘禾割禾乃至播种育秧,旱地上的平土整畦、种菜施肥、锄草间苗、培土整枝等农活我都逐渐学会了。我还结合在学校学习的生物知识,掌握了乡亲们不会的授粉疏果等技术。
几年后,我不仅身体上长成了个小伙子,干农活也成了生产队里的一把好手,甚至敢跟正式劳力比一比了。当然,这经历了许多艰辛。
那时候,已经讲“抓革命促生产”了。为了“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各地经常开展社会主义劳动竞赛。不仅生产队里赛,有时大队也从各生产队选派能手竞赛。我是个不服输的人,经常跟人比,渐渐地就从生产队赛到大队上去了。
比较便于竞赛能看出输赢的是技术活,做田埂就是一项。
水田的田埂在冬季要用田刨铲掉杂草,以便冻死藏在杂草根部的虫害。但是,铲了一层后往往会漏水,这就需要做田埂了。
做田埂就是用四齿钉耙(猪八戒用的兵器是八齿钉耙)挖起田里耙匀的泥敷在老田埂上,然后整结实,再摸光滑,需要较高的技术。熟练的农民一天可以做好100丈左右(约为350米)。
参加比赛的也经常就是这么几个人:我的邻居年善,上屋敦绵,启平,还有我。
比赛往往是在垅里的梯田进行。几个参赛者分别在上下坎的田里站好,一声开始令下,就只听见“噗噗噗”的水声和“哧哧哧”的钉耙与田埂的亲吻声。我们弯腰曲背,手里的钉耙翻飞,一会儿工夫脚上、卷起的裤腿上乃至上衣上都溅满了星星点点的泥,就像穿的是斑点花纹做成的衣服。
一天下来,经常是四个人都在120丈以上。几个人往往是轮流获第一,有时是128丈,有时是127丈,也有的时候达到130丈。
赛得最多也最能赛出技术的是拔秧和插秧。拔秧要拔得齐,洗得净,缚得紧;秧个要不大不小,拿在手里正合适。插秧要分蔸均匀,插得端正,株距行距匀称并符合要求。既要好,又要快,当然就不那么容易了,所以一个生产队能上台面的也就是那么三四个人。练了几年后,我也可以算得上一个了。
那天晚上加班(那时经常加晚班,有时甚至是干通宵)拔秧。就着月光和星光,二三十人弯腰在秧田里,只听见洗秧时“哗啦哗啦”的水声此起彼伏,只看见身前成片的秧苗不断消失,身后的秧个不断堆起。
干了两三个小时,月亮下山了,田里点亮了一盏盏马灯或墨水瓶做的小煤油灯,星星点点的,让人疑心是天上的星星落到田里来了。
半夜时分,食堂炊事员送来了消夜——用脸盆装的大半盆红薯焖糯米饭。队长一声招呼,人们呼啦拉上岸,大呼小叫的,抢双筷子赶快伸向脸盆。有时有筷子戳着手了,嘴里含混地笑骂一声,并不影响手上的速度,生怕一耽搁,盆里就没了。
狼吞虎咽地吃完后,稍事休息。我往田埂上一躺,全然不顾刚刚长出的茅草芽尖刺得身上痛,只觉得这会儿吃了糯米饭,又伸直了腰,真是无比舒坦。
休息片刻之后,队长少哉说:“启平、敦绵、年善和米东,你们几个快手拔的秧等会儿由我安排人来数,不耽误你们拔。你们比一比看谁拔得最多,是标兵。”
我看了看我拔的地方,黑乎乎的一长堆;再看看他们三个的,也是黑乎乎的一长堆。于是不管多少,下田又弯腰拔起来。一把,两把,三把;哗哗哗,几下洗净;从脚下抽一根禾秆,一绕,一拉,一只秧个往后一甩,另一只手又往前拔了。
也是奇怪,那时只要是能争得个标兵的称号,通宵弯腰干活再怎么累也吃得消!
直到东方现出鱼肚白,我们四人每人拔了一千二百多只,打了个平手。
白天还有插秧的任务,天刚亮我们就回到食堂旁边仓库的地板上睡了一会儿。吃完早饭,就又下田插秧了。
我们四人每人一块田,除了中午吃饭后稍微休息一下,中途就是抽烟时才直直腰或是到田埂上坐一会儿。
一直干到太阳落山,我们每人竟插了五亩!
我虽然是刚出道的小伙子,从晚班到白天,从拔秧到插秧,不比他们三个干得少,只是比他们晚收工十多分钟。
这一来,我们几个出名了,被点名参加大队组织的插秧竞赛。
大队的竞赛是在一块五六亩的大田里。来自各生产队参赛的十多个人一字排开,每人手上拿着一只解开了缚的秧个,严阵以待。
大队长一声令下:“比赛开始!”
十几个参赛者几乎同时弯下腰来,几乎同时插下了第一蔸秧苗。
只见一个个俯身在田里,腿半蹲着往后退,左手拿秧,大拇指和中指飞快地分秧,而且秧个在不停地顺时针旋转;右手则鸡啄米似的接了分出的秧往田里插。分秧的左手和插秧的右手配合默契,手起手落,动作似蜻蜓点水,水声似鱼苗接食。转眼间,田里已是一片新绿了。
刚开始时,十多个人排成个“一”字,到后来,“一”字就变成波浪线了。
我们队派出的四个人挨在一起,敦绵在最左边,年善挨着敦绵,启平挨着年善,我紧挨着启平。我无暇管其他人,只是瞄着启平一步不落。
只觉得是抽一根香烟的工夫,就听到一声哨响,有人插到田头了。
我伸直腰一看,我和敦绵、启平排在前面,得了前三名。
大队部给前五名各奖了一条毛巾和一顶草帽,毛巾和草帽上都有红漆写的一个大“奖”字。其余的前十名各奖了一顶草帽。
这个奖品现在看来似乎不值得一提,但在当年却成了激励我不断努力、不断前进的动力。我头戴着这顶草帽,脖子上搭着这条毛巾,就觉得特别光荣,特有成就感;因为我是刚从学校出来不几年的青年,我在农村当农民,一点也不比在学校做学生时差,一样走在别人的前头!
不管做什么,只要做了,我就不愿落在别人的后面,就要力争做到最好。这是我的个性,也形成了习惯。这种性格和习惯也促使我后来在教学的道路上不断探索不断创新,以至一直保持优秀的教学成绩,深受学生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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