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深情 绝不浅谈
错过的,所幸还有日后流年。
接下来的日子,长生绝口不再问有关神女之事,也不再提他和落落之间的一切,不管是过去现在抑或将来。
他只是陪着她,陪她吃饭,落落偶尔泡茶,他陪她喝茶;
陪她发呆,也陪她说话,虽然大多时候,是他在说,落落在听,可能也没听。
落落把自己关在房间时,长生便做自己的事情,打理花草,整理神庙,读书练功。神庙内有一处藏书之地,里面的书籍卷宗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珍藏,长生本就是爱书之人,自然是逐一翻阅。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但神庙内依然暖意融融。
这日,到了晚饭时候,落落依然没从房间出来,长生想了想去敲门。
屋内并无人应答,长生等了一会儿,试着推了推门,竟然开了。
走进屋内,里面空无一人。长生有些疑惑,“落落?”
在房间里转了转,那日给她的装有字条的盒子和香薰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香薰一根未少。长生叹了口气,但也是意料之中,“这点倒是没变,答应好的事情又不做。”
长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了香薰旁边的白玉瓶。里面的药丸通体透明,散发出一股别致的淡淡香气。
掩上房门出了房间,长生还是在疑惑,这是什么药?落落又为何要服药?
终于等到落落来吃饭,长生本想问她下午去了哪里,却转念一想装作随口问道:“落落下午一直在房间里吗?”
落落咽下嘴里的饭才答话,“嗯,一直在。”她坦坦荡荡地回答,不疑有他。她今日入“虚幻之境”耽搁了时间,神女的神识渐渐归位,她总算松了一口气。
而这个回答却让长生的心里更加犹疑,明明不在,偏偏说在。他原本以为落落可能只是出去走走而忘了时间,而现在看来,根本不是。否则,又何必说谎?
深夜时,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落落晨起时推开窗不由得惊呼一声,目之所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真正的银装素裹。
长生正在房间里查看前些日子种下的昙花,虽是冬日,但却长势甚好,终于到了可以开放的时候。他会心地笑了笑,推门出去,一眼就看到了正蹲在雪地里的落落。
雪依然在下,因此不一会儿,她身上就落满了雪花。可她正玩得开心,丝毫也不在意。
长生走到她身边蹲下,“冷不冷?”
落落歪头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一点都不。”
她把手里的雪放到长生手里,“先生冷吗?”
似乎已经好久没再看到她对自己这么笑,长生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握住掌心里的雪,笑意清浅地看着重新捧起一捧雪的落落,“嗯,不冷。”
虽然说着不冷,可是回到屋里后,长生还是端了一碗热汤给落落。
大概是突然下雪带来的惊喜,落落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乖乖地喝完了一整碗热汤。
“是不是很喜欢下雪天?”
落落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长生,“嗯,喜欢。”
想起快要盛开的昙花,长生想,那应该会是另外的一个惊喜吧?
到了夜晚,大雪终于停了。整座神山都被白雪覆盖,连夜色都明亮了几分。
长生叫住想要回房的落落,“落落,陪我看样东西。”
看到那盆含苞待放的昙花时,落落愣在了那里。很久前,她满心期待地等着百草园里的那株昙花开放,然后满心期待地想和喜欢的那个人一起看,但是,却最终没能可以。
“落落,昙花一现的美好,这一次,我来陪你看,好不好?”
落落看着那盆花半晌无话,长生心里忐忑。
事过境迁,所以,是不是即使他再想弥补,有些事却终究无能为力。
“落落,我……”
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次,是他唯一一次对她发了脾气,成了他后来的追悔莫及。
落落沉默了片刻后转身问他,“它今晚会开吗,先生?”
长生一直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嗯,会开,一定会开。”刚刚,他真地怕落落会拒绝离开。
小姑娘听后眼睛里有细碎的光,“那太好了。”
终于等到昙花开放。
落落不舍得眨眼,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净白的花瓣一片片缓缓绽开,她没错过任何一个瞬间。
而身旁的长生这次终于陪着她,花开这一次的成熟,他终于陪她一起看过。
窗外又开始飘雪,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似乎连雪花落地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落落靠在墙上已经睡着,像极了之前在国教学院的无数个夜晚,她陪长生读书,抵不住困意时就这样睡去。
桌上的香炉里正袅袅地飘散出暗香,那是长生有意点燃可以使人入睡的沉香。他之前已经服了药,因此可以不受影响。
他抱起落落送她回房,小姑娘有所察觉,在被抱入怀的一刹那努力睁开了眼睛。只是由于沉香的功效,再加之她今日在“虚幻之境”中消耗了太多功力,整个人实在是困乏。看到是长生,她放下心来,重新闭上眼睛,在不甚清醒中抱紧了长生,有些委屈又有些撒娇,“先生,落落好累。”
长生的脚步顿住,看着她又沉沉睡去,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身后的昙花慢慢收拢了花瓣,此生花期已尽,且待来世。
将落落的手放进被子里,长生的眉头紧锁。她的脉象太过缓慢虚浮,根本不是正常的脉象。上次只觉她脉象有异,这次细细诊断,才发觉远比自己预想得要严重,而更为困惑不安的是,长生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判断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落落,你什么都不说,要我拿你怎么办才好?我连你为什么会累都不知道,又该如何对症下药?”
长生看着睡熟的落落喃喃自语。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桌子上的白玉瓶,“药?对症下药。”他快步走过去拿起了白玉瓶,既然已经有了药,那应该也可以判断出病因吧?
点燃了旁边的沉香,长生走回床边,“落落,好好睡一觉。你不想说的,我不逼你。”将玉瓶握在手心离开了房间,既然不忍逼她,那就自己来找出答案吧。
这一夜是落落登神山入神庙以来睡得最安心的一夜;而这一夜,却是长生彻夜未眠的一夜。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破晓。
长生把桌面上的东西收拾干净,将六粒透明的药丸重新装进玉瓶后才走进落落的房间。小姑娘还在睡梦中,长生将玉瓶放回原位,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走出房间,掩上房门,长生用力握紧了手中的另一个玉瓶,里面装的是原来的药丸。
他一夜未眠,翻阅到古籍中记载,“神山之巅生有一草,名曰忘尘,相伴生有一花,谓之断念。二者合而制药,透明有淡香。日久服之,可阻哀愁,淡喜乐。”
抬眼望了望被大雪覆盖住的神山。昔日,抛却情缘,他陈长生不答应;今时,忘尘断念,他陈长生依然不允许。
不管神山有多少理由需要留下落落,他都会有多一个理由证明她不属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