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她的名气不只是因为秦淮八绝,更是因为她的诗作,一代奇女子,埋没在烟柳风尘中,她常会在那红楼眺望,美丽的楼阁,那黄橙橙的砖瓦如同仙阙,绿绿葱葱的林木遮盖了大半个浙江大地,也把那些不为人知的暧昧掩盖了,隔着一个小湖泊她能听到陈郎的笛声,那和他人一样清脆,听着就会使眼前一亮,每到这一刻她就会笑起来,那个男子总给她不一样的感觉,风尘中的女子,没有多余的选择,她只能选择在低贱中高傲的活着。她是柳如是,而他是陈子龙。

江淮大地是没有太过清晰的季节分辨的,四季蒙蒙的湿气给这个地域一个神秘的色彩,“ 千里醉,寻花暗柳影,苦相随,梦里娇容美,”江淮的美就和睡美人一样,怎么看都不得厌,它更像每个人心中的情人,八面玲珑。美得不可一世。小河从翠芳亭下穿过,有时候鱼儿会跃上水面,荡起阵阵涟漪,鸟儿从阁楼上飞过,划出动人的曲线,白云悠悠,清新的空气和翠芳亭的胭脂味全然不同,自由成了每个人的梦想,她想着她的陈郎带她回家,远离这个烦心的地方。

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这个小河之上,她穿着红绸缎,发髻高高的盘起,就像平时一样注视着江淮大地,他乘着小船从河岸而来,一袭白衫,手中的笛子吹奏着《玉楼春》,玉楼有歌“青青玉楼山外阁,碧玉妆成,小楼镌刻,几度梅雨和风。杨柳飘絮依依,折扇风骚,铜镜乍明,娇容映的艳霞,月明星灿,倚楼独殇,薄纱不低夜来风,浅浅低唱,明眸狡黠,红缎素衣清弄”歌中的美景使人向往,她就这么看着陈郎从翠芳亭下穿过,这样的男子应该是才华横溢吧。

这一年,她15岁,十岁时,翠芳亭的红佛老妈子收养了她,她认识了一个好姐姐,她是翠芳亭的名牌李兰月,她的美就是天上的明月也黯然失色,  她态轻盈柔美象受惊后翩翩飞起的鸿雁,身体健美柔曲象腾空嬉戏的游龙;容颜鲜明光彩象秋天盛开的菊花,青春华美繁盛如春天茂密的青松;行止若有若无象薄云轻轻掩住了明月,形象飘荡不定如流风吹起了回旋的雪花;远远望去,明亮洁白象是朝霞中冉冉升起的太阳,靠近观看,明丽耀眼如清澈池水中婷婷玉立的荷花;丰满苗条恰到好处,高矮胖瘦符合美感;肩部美丽象是削成一样,腰部苗条如一束纤细的白绢;脖颈细长,下颚美丽,白嫩的肌肤微微显露;不施香水,不敷脂粉;浓密如云的发髻高高耸立,修长的细眉微微弯曲;在明亮的丹唇里洁白的牙齿鲜明呈现;晶亮动人的眼眸顾盼多姿,两只美丽的酒窝儿隐现在脸颊;她姿态奇美,明艳高雅,仪容安静,体态娴淑;情态柔顺宽和妩媚,用语言难以形容;穿着奇特人间罕见,骨骼相貌象画中的仙女;她披着鲜丽明净的绫罗做的衣服,戴着雕刻华美的美玉做的耳环;黄金和翠玉做为配挂的首饰,点缀的稀世明珠照亮了美丽的容颜;她踏着绣着精美花纹的鞋子,拖着雾一样轻薄的纱裙,隐隐散发出幽幽兰香。自此,如是学会了她的一颦一笑,兰月以琴技为最,她的一曲可得百金,兰月也喜欢这个这个小妹妹,教了她技艺,三年过去了,小如是亭亭玉立,得兰月真传。

如是向兰月姐的闺房走去,在门口就能闻到淡淡的香味传出,兰月最喜兰花香,但今天她却闻到了麝香味,她推开门进去,一地的麝香花瓣,牙床上的被子整整齐齐,在那古朴的梳妆台上,一切还是原来那样,她的淡淡的口红,画眉的小笔。琴安放在靠窗的地方,从这可以看到远处的高山,墙上那公子蔡的画作却是不见了,她知道兰月最喜欢那幅图,因为那是他的,他的一切她都喜欢,突然,她看到了桌子上放着信笺,写着,如是亲启,信中写道“如是我妹,事过四年,幸得蔡郎君,牡丹通情谊,柳盏显羞怯,执手白首意,盟誓石鸾情,别不过旦夕,四年相盼许,今要别离去,把话相诉听,汝存少女怀,娇艳不得已,琴技绝山海,必不付我意,红楼深似海,蕙兰独芳厅,思绪线千里,来年把情儿续”

二  离别无声情话忙 琴瑟无端唱凄凉

如是看着这兰月的书信,不由得祝福,蔡和她是见过的,高大的身躯,重要的是他能画一手的好画,山水,人物在他的手中都活了起来,兰月和他因为画走在了一起,她想着有那么个夜晚,兰月弹奏,蔡君作画,也是美事。她向楼上红拂那走去,楼梯上碰到了忙碌的众人,男女往来不绝,素纱浓妆,才子佳人,奈何这是风月场所,小厮们都带着道不明的表情。“小姐,我们走吧”身边的丫鬟看着如是的表情催促道,“阿欣,我们走吧”她们穿过红绸绿罗,催着小步子到了三楼的小房间里,红拂还是以前一样,人显得消瘦却又精明,穿着绿油油的罗缎,发髻高高盘起,斜躺在吊榻上,身边堆满了各种吃食,扇着那常年不离手的扇子,笑呵呵的和客人聊着天。对面是个留着山羊胡的男子,面前堆了大堆的纸票。

“你就这样想带走我们这的姑娘吗,你知道我养活了她们多久嘛,就你的一句带走她们,你当我这是干吗的啊”说着微微瞥了一眼如是。

“红拂姐,哪位姑娘要出阁了吗,真是好运气啊”

“哼,哪是什么好事,我就怕啊她们还是当丫鬟额料,还得靠我的接济,我就怕某些人不会善待她们,到头来受苦的还是姑娘们”

“妈妈放心,我绝对会对兰月姑娘好的,小人没有成亲,她去了就是正室,有了她我也不想有别人了,若我对她不好,妈妈责罚就是了。”

红拂听着就不妙了起来,兰月都离开了,这又是怎么回事,红拂对姐们都很好,她从不会强迫姐妹们做不愿意的事,她从来这就记得,当有姐妹遇到心上人了,她一班不会阻难,还会给她们一些嫁妆,她不自然的看着这些人。

小步走到红拂身边,小声说了句,“红拂姐,兰月姐走了”

“什么,她去哪了?”红拂那手中的扇子也慢了起来,由躺着忽然坐立起来,眼睛大的好像要吞没所有人。慢慢的她又笑了起来,对那人说道“好了,你先回吧,兰月今天不会过来了,你的心意我会转给她的,如果她愿意,我会让阿发告诉你的”她推了推眼前的纸票瞅着门前站立的小厮。

送走了那人,红拂就拉着如是急匆匆的赶到了兰月的房间,红拂觉得突然少了什么,她摸索着房间里的一切,就像是抚摸自己的孩子,“多少年了,说走她就走了,也不说声么”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猫。眼角能憋出水来。

如是退出了房间,默默的走到了自己的住处,弹奏起了《湘妃怨》:

“落花落叶落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肠断断肠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痕.

一片白云青山内,一片白云青山外.青山内外有白云,白云飞去青山在.

我有一片心,无人共我说,愿风吹散云,诉于天边月.携琴上高楼,

楼高月华满.相思弦未终,泪滴冰弦断.人道湘江深,未抵相思半,

海深终有底,相思无边岸.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相思不相见,

同饮湘江水.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尽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不当处莫相识.

湘江湘水碧澄澄,未抵相思一半深,每向梦中相见后,令人不觉痛伤心.”

她痴痴的念到“问东君归计何忙? 尽叫得鹃声碎”红楼中的女子有未来吗?她的郎君又在何处?


第二日,如是昏昏沉沉中就被阿信叫醒了,“小姐,兰姐姐的消息到处传开了,说她和蔡先生跑了,昨天提亲那人在妈妈那要说法呢”;如是揉揉惺忪的眼睛,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昨天还在为这事担心,想不到来的这么快。

“阿信,打水来,收拾完我们也去看看吧”边说着披上了薄纱,干净的皮肤在晨光中显得更加白净,阿信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如果没有兰姐姐,小姐早就成了这的花魁吧,真是让人无法嫉妒。不一会,如是就画了淡妆出门了,今天的翠婷阁显得不大一样,小厮们都慢腾腾的做着活计,不时地向二楼那边打量着。

“听说兰月和那小画家走了,哎,她放着花魁不做,怎么趟这趟浑水呢,”

“兰月姑娘难道早有了意中人嘛,也许这样会更好吧,她解脱了,我们何时是个头啊”有姑娘感叹着。

走到红佛门外时,就听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红当家的,我昨天来见她,你就说她不愿意下来,今天她却和别人走了,你是不是给我个交代啊”

“交代,我为什么要给你交代啊,她是我这的摇钱树,她来了我就要供着,腿长在她身上,我怎么知道她突然去了哪,况且她跟不跟你走也是两回事,你倒是来向我要说法,你去打听打听,我红佛怕过谁啊,你有本事以后别进我翠婷阁的门,我什么世面没见过。”

那人铁青着脸,脸一边抽搐的厉害,“我只是就这件事讨个说法而已,怎么你不想做生意了嘛,下次要给我闭门羹不成”

这时如是已经看了多时了,一屋子的人出奇的安静,“这位爷,既然兰月姐找到了幸福,你又何苦相逼呢,我们风尘女子也想有个好的归宿,为了这一天我们等了太久啊,迫不得已以此作为生计,我们难道只能是男人的玩具吗,大人你有如此的家势,何愁寻不得美人?灯花会没几天就要开始了,大人你一定会找到你心仪的女子”

那人不由得看着如是,这是怎样的一位女子,素装淡抹,她的眼角充满期盼,发丝随意的掉落下来,修长的手指相握在一起,他不曾想到除了兰月还有这样美丽的女子,她更有兰月不曾有过的才情。“想不到翠婷阁还有如此人物,好,这事我们就算过了,当家的得罪了”说着就带人离开了。

众人傻了般的看着,这事就这样过了?门前的小厮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在哪美女都是第一影响力啊。

“如是,哎,兰月和你走的最近,她就没和你说她要去哪吗?”

“红佛姐,她留了一份书信就走了,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不在这了”

“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好了,不想她的事了,这大概是她最好的归宿了,你的琴技是她教你的,以后你就替她吧”

“这,红佛姐,我并不想抛头露面,我就当这是我的家,这就足够了”

“丫头,兰月不听话,你也不听对吧,她的位置总要有人来替,不然我们的生意还怎么来做啊”

“这个,好吧,红佛姐,我试试”

灯会的前夜,整个城区都在喜气洋洋中,这是个传统的日子,每位待嫁的女子都会放出自己的河灯,如果有心得男子捡到,他们就会有个好的开始,翠婷阁下更是张灯结彩,翠婷阁就像是架在空中的蜃楼,美轮美奂。汇聚了各地的客商和能工巧匠,引来的观赏者也是络绎不绝。短短的数天时间,做花灯生意的客商,不仅要拚制作工艺,也要比并经商的实力。因为灯市附近的商铺和住房,每邻近开市,租价就会连翻数倍,一般的小生意人轻易不敢问津。灯市上,各种各样工艺新颖的花灯,无所不有,有镶嵌珠宝珍玩的花灯,也有从海外贩运回来的洋灯,其中的价昂者,一盏就要卖上千蔖银子。热闹的场面不必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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