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命于吴老师的安排,加之我的一点私心,高中班群建好了,基本上全班同学的微信都加了进来,看着这些头像,有的能认出来,有的认不出来,有的看着眼熟却叫不上名了已经,可是她,我一眼就看到了,梦远留长头了,不再是那美少年一样毛茸茸的短发,点开头像,下边的朋友圈我只能算是偷看,看最近的几张照片,我没有勇气加她的微信,连试都不敢,一次都不敢。有一次看到她发的是去参加禅修班的照片、还有她学佛,学茶道的照片,我又陷入了一段回忆。
那是在高二时,有天放学后,班主任吴老师给了我两张区图书馆的周易讲座的听课票,让我周末去听听,或者叫上一个班里的同学一起去听,还说听回来要问我感想。
周易学博大精深,甚至影响中国人的三观塑造,与医学、物理学、社会学、玄学乃至现代科学研究的高维和空间高维智慧密切相关,这些是我后来才领悟的,我想那时吴老师让我听听周易学的知,可以说是用心良苦,我那时年轻无知,功利心极强,做人做事比较偏激,需要一些真正睿智的教导用“道”而非“技”,我想还有一层意思是希望我和阿苏一起去,可惜我真是辜负了吴老师的一番美意。
那时我真是无知啊,拿到这两张票一点都不珍惜,还愚昧的认为周易是封建迷信,心里还笑话吴老师一个整天唯物主义的政治老师,居然让自己的学生去接受封建迷信的教育。可是又怕自己不去听,回来等老吴一问三不知,周末我和阿苏还得去西单图书大厦看书呢,票也不能给他,于是我思来想去干脆给梦远得了,她人老实,肯定会规规矩矩去听课的,她人缘又好,再拉上个姐们儿,一点儿问题没有。
周五时我把票给她,说让她替我去听讲座,摆出一副发福利一样的表情,她接过票,将信将疑的看着我,看着票上的日期是周日,她说这大周末的你我还得来上学,我说不是上学,这讲座好着呢,老吴给我的,你好好听,到时把讲的什么跟我说说,我怕老吴问我答不上来,她眯缝着小眼睛,好似识破了我的诡计,抿着嘴,嘟囔着:“你这小油条,自己不愿意去,还派我去,你可真行”我虚张声势道:“你要是不去我给别人了啊,看你,好心当成驴肝肺”。其实我心里也有个期待,多希望她说你陪我去吧,如果真那样的话,我肯定会臣服听命的,讲什么课我都去听,天上下刀子我也去。
周一大早,我急急忙忙的来到学校,等她来向我汇报听课的情况,她来到班里,还没等她把书包撂下就问他讲座听的如何,她说我们去了,听她说“我们”,这下我更着急了,又问她:“啊?你和谁去的?”她说:“和我妈啊,怎么了,你不是给我两张票么,还能和谁,大周末的谁不想在家睡懒觉啊”,我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像个小学生一样从她那里领教了一些散装二手周易知识,以备吴老师查验。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唯物的,熟知世界是物质的,但总忽略物质是运动、变化、发展的。上了些年纪的人,凭借经验,总会预知一些,诸如塞翁失马或事与愿违的情况,极端点来讲,事情的进展多半不会朝向我们预想的方向去,即使去了,也未必一直走入正轨,就算在轨,也会偏离,也有可能奔向另外的结果,上苍眷顾,即使得到,也未必是自己的初衷,也并非皆大欢喜。
我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感觉天衣无缝,如果老吴问我,我必对答如流。没想到吴老师都没问我,课间休息时,她老人家直接找上我说:”你要是不愿意听那讲座,你就跟我说,没必要你让人梦远和她妈去,你这孩子,这心眼都长歪了”这劈头盖脸的,我当时就慌了,还想继续遮掩:“不是,吴老师,我临时有时,怕着票别浪费了就......”,吴老师对着我的脸,比划了一下捂嘴的收拾,然后撂下一句:“得了,咱别绕了啊,算我白瞎着心了啊!”我当时真是万分羞愧和内疚,老吴总是这样,快刀斩乱麻,干巴利索脆,毕竟活了半个世纪的老教师,半只眼就能把个十来岁的孩子看的透透的,连骨头里都看穿。而且她总用这招,撂下狠话转身就走,会让你无言解释,无地自容,随她的拂袖而去在心里把这种愧疚的感觉发酵蒸腾。
我败了,惨败,还败的颜面尽失,我却一点都不埋怨梦远,等她打水回来,我像找到了神父的信徒,赶紧拉着她做忏悔。她也挺吃惊的,解释说自己没向老吴告密啊,我说我相信她,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问题是我在吴老师心里彻底完了,用现在的话来讲就是人设崩塌。梦远边安慰我边狐疑的问我:“真的假的,老吴真发现了?还是你骗我呢啊?”我当时都要吐血了,捂着胸口说:“远哥,我是油条,你把我放油锅里吧,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怀疑我”,我趴在桌上,背后有支笔在轻轻捅我。
第二天终于水落石出,原来是梦远的妈妈,知道了这两张票是吴老师给的,周末正好兢兢业业的吴老师抽查同学的学习情况,给家里打电话家访,梦远妈妈就随口说了周六去听周易讲座的事,还再三感谢吴老师。这穿帮一点不稀奇,首先梦远不会跟她妈说是我给的票,怎么好意思开口?肯定会跳开我说是吴老师给的,其次,得知吴老师给的票,老师打电话作为家长怎么会只字不提?于是乎就酿成了我一个人的悲剧,这些飞快的在我脑子里闪过,分析的头头是道,只是梦远她心里总觉着不好意思,毕竟让我穿帮了,可是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是我自作自受。
梦远她就是心地善良,不是,是善良到骨头缝儿里的人,她居然提出要去和吴老师解释一下,说是自己想听讲座的,我说:“你可绕了我吧,我现在越抹越黑,你去说会把我害的更惨,老吴指定会觉着我耍小聪明想翻案。”听我这么说,梦远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看她的小模样儿,可爱极了,也心疼极了,知道她最不爱给人添麻烦,而我就是她的事儿精,烦人精。
我抬起胳膊,学大人的样子,拍着她的头说:“你要是实在觉着内疚,就只能以身相许了”一听这个,她立马明白过了,打开我的手,厉声说:“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你到没事儿人似的,我也想明白了,当初就不该替你去,看我惹的这一身骚,你真烦死我了,烦人精”,我看她终于好点了,也放心了不少,突然最想问她这周易讲座真的不错?她说确实听听听好的,帮助开解自己的内心,和佛教很多观念有相通的地方,她说她妈尤其觉着好。这让我心里也好受点,毕竟她有所收获。我最不想看到她不高兴,更不想看到她因为我不高兴,可我总让她不高兴,还总想和她在一起,我怎么样其实不重要。
多年后,我偷偷翻看她微信的朋友圈看到他学佛学禅宗,我都隐隐觉得和那次的周易讲座有关系,或者也许根本就没关系,是我众多自作多情的又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