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车厢,顺手摸向右边屁股口袋,没有,应该在大衣口袋里,果然。随即拇指滚动滚轮,该死的风将火苗迅速吹灭,不得已掏出缩在荷包里的左手,竭力护住那微弱的火苗,如那夜脱下外套呵护瑟瑟发抖的她一样。总算是点着了,回头与列车员点头示意一下便兀自走向站台边,笼罩在这醉人的夜色里。
南方的冬夜是那种彻骨的凉,厚重的大衣依旧挡不住凌冽寒风的肆意侵蚀,但总归比车厢内潮湿、粘稠的空气要来的舒爽。列车会在这座小城停留十五分钟,应该不必太过着急。
今天是年二十九,哦,不对,已然过了十二点了,又是一年的年三十了,终于走在了所谓的归家路上,凌晨六点能到武汉,朋友来接,随后再找哥们借车,不出意外,午饭前应该能瞅着妹妹的笑颜。许久不见的妹妹,也许是他最大的牵挂了罢,以至于行李箱里全是给妹妹买的衣服、手机以及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儿,而自己的衣物,却是寥寥无几。上一次是十一长假,妹妹只身一人来到他所在的城市旅游,自己却是连机场都没有赶到,临时需要解决客户那边的设备问题,便只能拜托当时的女友前往。后来可是带她吃了好多当地的特产说了好多好话终于算是得到了妹妹的原谅。
想到这里,一声轻哼,这小丫头,就会在哥哥面前撒娇,外人面前腼腆的要死,无奈地摇摇头,吐出一串烟圈。
可是,后来,就在圣诞节那天,还是因为时间的原因与女友吵了一架,似乎是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女友留下一句“那你继续忙吧”从此走出了他的生活。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伤感,回到家后,那个不再有她身影晃动的家,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烟蒂落了一地,嘴角不禁一裂,这才算是自己的窝嘛,连抽烟都得蹲进厕所的家,哪里能称得上自在呢。
也不想着追悔什么,本就不情深,何苦哭唱缘浅,日子就这么风轻云淡地推到了今天,这么想想,过年对于自己的意义,还真是不可言语啊。一年到头的当牛做马、不明所以,近了年关,答案似乎浮出了水面,也许是为了见一见阔别已久的至亲,也许是在老友前好好吹嘘一番,又或许,见一见那记忆中的她,是否安好。
凝视着手中忽明忽灭的微光,那灼热燃烧的烟卷,它的存在意义似乎比自己明确得多。它,终其一生,只为在某个像他一般潦倒落魄之人手中绽放那短暂的几分钟,若能将抽烟人心中烦恼,随云雾带走一二,便功德圆满了罢。
那么,你就安息吧。踏灭殆尽的烟蒂,紧了紧大衣,转身,走上列车。
微微柔黄的灯光下,载着众多归家游子的期盼,列车,渐行渐远,终究消失在黑暗中。那烟蒂,忽然闪了一晃,便也融入夜色。
当脚踏离列车的那么一瞬,像是淋雨后终抵家门,像是久病初愈,像,如释重负。
将票递予面色冷峻的检票员,已无所谓再候那些许分钟了。出来一眼认出人群中那明媚的一抹,挥舞着双手,雀跃,也将雀跃带上他的眉头。她兴高采烈的跑了过来,大大的一个熊抱,他被她的头发刺到,微微偏着头,双手也不得抱住她,只由得她蹭来蹭去。“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说着,顺手拎过他手中的行李袋,说是这样才有接人的味道。
“嗷,对了。”又是心血来潮,从包里拿出一条朱红色的围巾,令他蹲下。在他看来又厚又重,色还丑,却也迫不得已被硬生生套在了脖子上,取代了之前那条,前女友赠的森色系。
天微蒙亮,火车站前却是灯火辉煌,回头惹一眼那巨大的“汉口”二字,似小丑,似巨星,平凡地伫立着,彰示着自己的尊严。
手中握着温润的小手,大拇指微微摩擦,便惹得身旁的她娇声怒斥。“喂,我说,我时间挺紧的啊。”他时间真的挺紧吧,也许不紧。“那,先不吃啦?”“嗯,”
她拧了拧他的手背,旋即握紧,拉着,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
她反手拉上门锁,便拥着他狂吻起来。白皙如脂的小手,滑入他的牛仔裤,一阵冰凉,惹得他倒吸一口寒气。厚实的冬装是两人间唯一的隔阂,仿佛那北方苍健的白杨与南方润物无声的细雨,她慌乱抓住他的手,搭在自己脸上,似乎依旧没有抵达,不顾一切拖到自己的脖下胸前。
“等会,我先洗个澡。”依旧是那低沉的音线,疲倦,慵懒,还是厌怠。她泄气地坐在床沿,抽出一支骄子,利索地点燃,叹气一般地吐出烟圈,左手顺势撩下盘好的头发,静候着。窗外已透亮,起身拉过窗帘,缓慢,庄严地解着身上的束缚,同样朱红色的围巾,靓丽长款修身的风衣,软萌乖巧的白色毛衣,甩下厚重的长筒黑靴,慢慢褪下打底裤,哼,他的工作我都帮他做了。
“你要洗么?”
“不用,出来的时候洗过。”
至此,他温柔的揽过她的纤腰,方淋浴出来未擦干的右手顺着臀股伸入内裤,摸索到那条湿润的小涧。她身子忽地一软,整个人摊在他的身上,小唇微张,吐气如兰,双手架他肩上,似乎已出不上多大力气。怀抱着她,左手一托,寒冬里,两具火热的肉体砸在床上。他用力地撕咬着她的嘴唇,吻过每一寸,埋到胸前,似春风里柳絮刮在脸上,偶又轻咬,她的身子疯狂地扭动着,疯狂地。
他想到了他的前女友,每一次她都会抱怨他心不在焉,像是例行公事。那是当然,王小波也说,倘若将做爱频率定成规章制度,那么此事的乐趣便不复存在。
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的包容了罢,是的,真的感觉好久。就想这么,静静地,呆在里面不出来。
回想起小时候,躺在妈妈怀里,妈妈细腻地剪着你的脚趾甲;想起大学时,宿舍楼下用尽力气的拥抱,恨不能相融;想起,沉溺在海水中,被温柔的怀抱。
“我不喜欢骄子的味道,以后别抽了。”
“哦。”
“走了。”
轻轻搂过她的额头,啄了一口。起身穿罢,拎上行李,打开房门。
“砰。”
怔怔地望着房门,顺手拿起桌上的火机,抖出香烟,刚放上嘴边,又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