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时间的呢。
如果不是父母鬓边白发陡升竟也开始偶卧病榻,如果不是渐渐疲于将闲暇赋予玩乐,如果不是偶然回翻曾经的只言片语只剩了由乐到哀、再由哀转乐的淡然空叹,我想,我也难以发现它。
还好我不是来讲“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大道理的,不然顶着二十出头的样子,非得做出一副七老八十的老气横秋姿态,想必既滑稽,又可笑。但,近一年光在心理上就虚长了好些岁,却是坐实了的。
不仅仅是活的不如从前轻快无畏了而已,似乎从踏出校园那一刻起,就在不停经历颠覆与泯灭。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是个很务实的人,每天只关心吃睡,没什么大的抱负和成就,乏味也甘之如饴,如今我渐渐发现,我明明就是在理想主义症里病入膏肓的一个人。
我觉得无论做什么事,多少要有点情怀。比如吃饭,多少对美食怀有期待,比如穿衣,多少对赞誉有所希望,无伤大雅的小虚荣反而让人更有动力,也更有活力。 以前那个无知无畏的我也确实找到了点情怀,天南海北的走走停停,不断的遇到一些人,又走散一些人,开心就大笑,难过就独处,又柔软又轻飘飘的活着,却总是安心且踏实。
大概是把这情怀丢掉了,所以我总觉得自己活得越来越迷茫。每天总是忙的身心俱疲,但别说成就感,就是稍稍感到一点充实,都极为困难。有个孩子在日记里说,感觉我变了,变得没之前那么亲切,那么会关心人,甚至连笑容都渐渐吝啬,整日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我竟一步步走向“面目可憎”,越想越让人觉得心惊。
“现实从不曾使我心阴翳,无力感才会。”当时写这句话的时候,是因为父亲手术入院。直至手术结束确认没有大碍,只需静养的结果已成定论,母亲才给我打了电话叫我到医院看望。说实话,进病房第一眼看到上午还生龙活虎谈笑风生的父亲就那样静静躺着,我整个人都懵了。后来听说隔壁床维吾尔大叔的女儿初见他模样当即嚎啕,还暗暗庆幸过还好被吓蒙了,不然洋相大概是出定了——虽然这洋相大概所有人都会体谅。
明明父亲才是病人,却从始至终都在安慰我,以至于总在给我讨论他耳根至喉管的那一道新伤是否有碍观瞻,亦或是该留个怎样的发型才不至于让疤痕显得可怖。母亲从术前检查到术后衣不解带的照顾,整个人迅速苍老了好几度,竟蜷在病床一角沉沉入睡的情形无不给我造成极大地刺激。关键是,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这种无力感,沉的让人心慌。但也正是这种无力感,让我更珍惜与父母相处的分秒,反而添了几分温馨。
颠覆与泯灭,大多来源于工作。
一个理想主义症的人,当老师会不快乐似乎是必然。语文老师大多难逃矫情,并总是敏感。我一度固执地认为孩子的本心都是单纯执拗的,在教育里感化比在恐吓中教育总是要有用一些。尤其在这个“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的大背景下,教师对学生的教育几乎如履薄冰,并举步维艰。到底是什么时候教育竟也变成了“服务业”,到底是什么时候媒体舆论也不遗余力地挑拨师生感情已然说不清了,学生顽劣总各有各的不同,但从思想到行为极容易被不良风气和不良言论带歪却总惊人的相似,有时候并不是越来越多的老师“失却责任心”,而是长此以往,哪怕是初入师道全心投入的我,大概也会痛苦而无奈地选择某种退避。
从学期伊始一直忙于主持比赛之流,本就因疏于教学而心焦,学生反反复复大小祸事也无疑是对我脆弱神经的一遍遍凌迟,终于在又一次的学生打架中崩断了某根心弦,整个人消沉静默了一下午——那一下午,我在晦暗的办公室里读完了整本林清玄。
“昙花属于涅磐科,是吃斋的,不能与猪肉同炒,应该熬冰糖,可以生津止咳,可以叫人宠辱皆忘。”
“昙花的另一个名字叫‘忘情花’,忘情就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也就是晋书中说的‘圣人忘情’ ”
“我们落过款、烙过印;我们惜过香、怜过玉;这就够了,忘情又如何?无情又如何?”
整本书我只记住了这篇《忘情花的滋味》,走走看吧,说不定,未来的某个节点,纠结如我,也能淡饮忘情,笑赏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