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桥有天生的眷恋,哪怕是残损的,亟待修葺的。我期待的是没有阻挡的问应,从桥头到桥尾,由此桥到彼桥,一千次,一万次,甚至千万千万次,爹娘在此孩娃在彼的呼喊和空旷里的应答回响……我们都是有根的人,那些此起彼落的唤醒和温情,就是一种人生追肥。
我的童年没有瓜皮小帽和笔挺的衣裳,没有吃不完的甜食,甚至于说饥与对美的印象强过太多的其它印象。我从那个石砌的桥过去的时候,口袋里面就留着从家中洗脸架子上“捡到”的五分硬币,扁扁的,硬硬的,我甚至尝试过用两个指甲盖顶着,然后吹气又很快凑到耳根听钱的脆响……过了桥,就到了那边的市场,到了那个供销社,可以买一种叫做“五分饼”的饼,很香,小巴掌大,中间是白糖,染点很喜庆的红色,咬到嘴巴里面慢慢化,渗透到每个牙龈,充盈每个舌苔味蕾。有的时候过了桥,也买一种叫做“马耳”的饼,不如“五分饼”,太硬,关键是太小,无法充分享受。每隔两天我总是能够从家中洗脸架子上“捡到”五分钱,每隔两天,我就走过那个石桥,享受我的饼们,我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真是……天真。
现在我要有我自己的孩子了,期间历经多少时光,吃过不知道多少有名没名的饼,但是我不知道有哪个有超过我儿时飞过桥、买到的那潮潮软软的饼,桥头的饼,心头的饼。
其实对桥的印象始于很小的年龄,可以追溯到要凭票供应粮食的年代,我从南平回到福州,一个纯粹的小p孩,我父亲把我丢在桥头,我的外婆正挑了一担的菜在卖,一把菜两分,或者一大把三分,我就玩着鼻涕看外婆卖菜,桥头的市场喧嚣又井然,我对钱和票其实根本没有概念,只是觉得桥头的风景很是好,从此到彼,来往的人,都丢不了他们要忙的活,甩不开他们的一个个牵着手的和我一样的小p孩子……到一通忙后,我很陌生的外婆问了我一句:“你要吃什么呀”,我那时候哪里会知道啥东西,就看到邻摊售卖活螃蟹,就硬是指了那张牙舞爪的东西。那个靠票来买卖的年代,没有水产票,买一只螃蟹,花了整整2元,我那时候是真没有概念,高兴地拎着这硬壳将军回家了,居然德高望重的外婆和我一起受到了全家的讨伐……等我会数学了,才知道2元和2分的距离,才知道,自己懂和不懂的是什么。
现在我就要有我的孩子了,期间经历了多少岁月,吃过的山珍野味也不懂有多少,我只知道此生不会再吃到外婆的桥头螃蟹了,也绝没有哪种的海产能够再超越桥头的螃蟹,心头的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桥,都有此头和彼头的岸,来来去去起起落落的人生里面,为人父母,为人子女,温温暖暖柔柔的,不会因为桥的完美或残缺……而改变
2015.3.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