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爱的同义词,是痛。
一位刚失恋的男性读者私信对我说:“我平时很好强,但在爱情里,即便看透了对方的把戏和借口,我却还是会没脸没皮地往前凑。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我会变得很没骨气。”
他的爱,是三番两次的放下身段,是面对一个已然不再喜欢自己的人,却还是宁愿在夜里忍着疼,做一个患得患失的梦。直到白昼强烈的光线将梦境决绝地刺碎,他惊醒,梦中人告退。
还记得有一次和一个女孩谈心,她说她和相爱七年的男友分手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爱了这么久的人,转身就会开始喜欢别人。他们挨过了好几年的异地恋,也在凌晨打过那么多通舍不得挂断的电话,他曾为她精心设计过一场盛大的告白,甚至还特地跑到她的家人面前保证会一直这样爱护她。去年他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安定下来,他们不用再隔着屏幕说晚安了,多好啊。可是最后,他却偏偏移了情。她想不明白,那么多张飞机票和火车票沉淀出来的爱,为何却只能酿出一杯酸涩的离开。她想不明白,当他们不过咫尺时,心却为何不如他们当初相隔几千公里时那么近。
她在分手后生了一场大病,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她无法控制地去听他喜欢的民谣,她在情难自禁的时候一遍遍地哭。她仍存着他的号码却不敢再拨通,她看着他的微信头像,却不能再如以前那样自然地打开对话框。即便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却也只能换来一句冷漠的“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女孩对我说:“所有人都以为我现已痊愈,但只有我自己知道实情。”她说她怕自己撑不住了,那些在人后独自硬扛的伤口,并没有开出花来,反而越发地深陷,试图要与灵魂合二为一。她问我要怎么忘记从前,要怎么熬过想找对方的那些瞬间。她的爱,是难以释怀。
02
而卑微,是爱的共性。
其实我们比哪个局外人都清楚,对方交给自己的感情最多只能到什么程度,但我们却向来只是“理都懂”,面对心爱之人时,便什么劝告都变成了耳边风。就像太宰治《人间失格》里的一句话,“即使接下来会有巨大的悲伤降临在我身上,但只要人生能够体验一次盛大的疯狂欢愉,我便愿舍身前往。”
所以我们总会为了这一次所谓的欢愉而作千百次的牺牲,我们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所有都割舍给对方,无论是年轻的身体,还是已经覆水难收的深情。为了相爱的一刻欢愉,竟都在所不惜。
谁知,接下来的那场巨大的悲伤,其实才是爱毕露的原形。
我想起自己也曾深爱过一个人,他的一笑一颦,就是我喜怒哀乐的指南针。年少时没有什么可以付出的贵重物,我便答应让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作他盘中餐,以此得他一刻凝望。可是眼泪往往大过于欢呼,我更多时候,是趁同事睡着时,半夜蜷缩床上听着歌压抑地哭;我更多时候,是提心吊胆地猜测命数,看透自己的不堪,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在酒精里沉浮。按理说这样的爱情分明早应该退出,可是当时我虽知它的辛苦且难以有转机,却还是幻想总有那么一日,他会改变态度,一切会来得及。
但最终,这些都没有发生,我反而因此计算出了自己失望的极限。那些爱着他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竟都是我自己寡廉鲜耻。好像人都要在心死时,才能看清一些事物的真面目。
那些巨大的悲伤,永远只有爱的比较深的那一方才会惨烈地遇难。畴昔初见时,我们怎么也料不到,那个只是和你温柔地打着招呼的人,后来竟会给你致命一击,将你的爱恨全颠覆。某次稀松平常的相遇,如今看起来,似乎是红娘一时兴起而愚弄人类的诡计。
03
原来一场糟糕的爱情,就像一杯混入毒药的睡前牛奶,即便嗅出了毁灭性,却还是忍不住喝干净。
我们都曾这样又痛又卑微地爱过一个人。
以致于当我们经历完了那样复杂的感情之后,便再也很难信任下一颗心灵。遇见过几个错的人,便看谁都是错的。我们再也没有以前那么洒脱,也再也没有精力反复地试错。有一个朋友对我说:“真的,爱过一个坏人,就会将自己雕琢成刺猬。后来每当有人对自己坦言好感,我总是像受到惊吓似的,浑身设防。”
我说我也是这样。
之前爱得太丑陋,伤口的形状太夸张,害怕下一个人仍是我的天灾,才会竖起胆小的刺来。
是啊,又渴望又怯惧,变得克制也许是因为厌倦了挫败。当我们熬过了失恋期,不再为旧人哭哭啼啼,当我们终于可以泰然自若地,坐在咖啡店跟一个爱过的人谈论最近的琐碎和工作,我们看起来对往事都已经不再锱铢必较,反而还能大方释然地付之一笑。可实际上,那心脏死去的七八成,后来竟再也没有复活过。我们只是依赖着剩下两三成逃过一劫的领域,而继续努力行走在时光的罅隙里。
但一颗已经受过损伤的心,它心动的能力也会随之被削弱。也许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再也很难重新去爱一个人的原因。我想起了自己写过的一句话:“当时太年轻,不知道应该怎么去爱一个人。后来我们长大了,却不知道该爱哪个人。”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我们如今,不用再总是把所有快乐都寄托在爱情上。
难过之后,我们还是要竭力好好过,才不枉当初伤口这么多。
就算还未遇见一个和自己势均力敌相爱的人,我们亦能从其他事物上攫取好好生活的力量。
我希望那些不好的爱情,它最终,只是我们成长的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