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兰是阳市小有名气的钢琴家,年纪轻轻就登上过国际舞台,算是年少有为了。
九月金秋,阳市的空气依然闷燥。欣兰办起来的钢琴学校收到了一份电子请柬,是天府之国一个陌生县城发来邀请函,一个名为“白鹿”的小镇会在九月底举办一场国际音乐节,介时会有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乐团和乐手参与,邀请各位音乐爱好者前去欣赏切磋。
欣兰有些无奈地接过小助理塞到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翻着,略有些埋怨,“虽然这音乐节比较独特,但离这么远,月底我还打算去一趟维……”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欣兰的目光就被邀请函其中一页自然风光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那是一副写满岁月的老照片,一间古朴的教堂坐落在群山之间,和远处稀稀落落的房屋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给我定最快一班飞机的机票,我要去白鹿音乐节!”欣兰死死盯着电脑,给助理下了命令。
欣兰所在的城市到白鹿很周折,飞机转了两次,汽车转了三次,她终于离开了喧嚣的城市,站在了宁静的白鹿镇口。
远处是巍峨的青山,周围是漂亮的法式建筑。眼前,是一座让欣兰心跳加速的天主教堂,她全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进去”!
她毫不犹豫地迈步进了教堂大门。
“啊!”什么东西迎头撞到了她身上,眼前一片昏暗,吓得她失声尖叫。
下一刻,她的嘴被一双带着血腥味的大手捂住,耳边响起低沉沙哑的男声:“小姐,对不起,是我不自量力害了你!”
欣兰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这儿可是白鹿镇的风景名胜区,人来人往的怎么会有歹徒?
“快搜,他们一定躲在里面!林家大小姐不能少一星油皮,那男的格杀勿论!”
就隔着一层墙壁,外面杂乱的声音清清楚楚传了进来。欣兰正想细听,突然头部传来一阵炸裂般的疼痛,忍不住抱头蜷缩成一团,在那陌生却让她安心的怀中颤抖不已。
疼痛中,她“看到”六岁的林兰捡了个浑身伤痕的少年,给少年取名字长安。长安成了林家的长工,陪着林兰慢慢长大,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林兰长大了,出落得美貌动人,并去了大城市念书,从小喜欢音乐的她在学校接触到了钢琴。
她痴迷在音乐的世界里,忽略了身边的一切,不知道林家生意失败日渐败落,不知道父母早已为家计焦头烂额。
直到,林家被债主逼迫上门,林爹被人打成重伤熬不过去世,林娘也跟着吞金自尽,林家彻底败落。林兰才知道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在学校的所有无忧无虑都是长安用血汗换来的,林家爹娘也是早已搬出原本的大宅住在长安租赁的小院里,至此时,长安已经帮着林家还了近一半的债务。
剩下的那一半是同一个债主的,也是找人殴打林爹的人。林兰不顾长安劝阻,只身一人要去债主家“以理服人”。殊不知,债主的目标正是貌美的林兰,林家所有的败落都是这人一手造成,等的就是林家求上门后好任他索取,林兰上门正中他心思,当即便将人扣留了逼婚。
林兰好歹是进城念书还跟着洋人学音乐的新女性,自然不会屈服于人,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最终被债主锁在房里,张灯结彩准备成婚。
林兰在黑暗中想了许多,其实她知道长安喜欢她,只是碍于身份一直不敢说出来。她喜欢长安吗?她之前以为是不喜欢的。因为长安是家里奴仆,他没念过书,她是新知识女性。可是被关在黑暗的屋里她才发现她疯狂地想念长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长安成了她最坚固的依靠,遇到事情她第一个想到的一定是长安,不论喜怒哀乐!
幸运的是,她果然看到了长安。狼狈的长安从关押她的屋子窗户爬入,对她露出个安抚的笑容,“小姐,我来救你出去!”
两人一路逃窜,不知道遇到了多少危险,长安为了保护她受了很重的伤。
长安说,他一直在白鹿镇帮洋人修洋庙宇,那里有一位远渡重洋而来的传教士说他很有建筑天赋,要带他去国外深造,已经为他买好了了船票,他问欣兰愿不愿意跟他走!
林兰愿意,所以两人一路逃亡,直到来到了已经修建完成的白鹿领报修院。可是那位要带长安离开的传教士已经去了车站,他让留在领报修院的神职人员转交给长安一张船票,他会让人在终点等着拿着票根上岸的人妥善安排。
……
“小姐,你听着!”男人的手从欣兰嘴边移开,黑暗中欣兰只能看见他璀璨夺目的眸子,手里多了根带子,清晰地听见他一字一句的嘱咐:“小姐,船票和银钱给你,待会儿我冲出去引开他们你就往东边跑,那里有神职人员进城的汽车,你有船票,他们会护着你离开的。”
“那你呢?”欣兰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刚才恍惚中过完好几年的“林兰”,还是才从阳市远道而来的钢琴家欣兰。她只知道这个男人为了她付出了一生,外面还有债主如狼似虎的下人追赶,她怎么能就此转身离去!
“小姐……我……我会在这儿等着小姐回来!一直都在!”
说完这句话,欣兰便被一股大力推开,听见长安开门飞奔出去的脚步声和债主手下们大呼小叫追过去的嘈杂声。眼前的黑暗渐渐如烟雾散去,欣兰眼前是宽敞的教堂,远远的对面是是圣所祭台。没有温暖安全的怀抱、没有血腥味、没有长安,只是手上带子的触感好像还在。
欣兰转身出来,胸口像是有东西要破体而出!教堂前小广场上,放着一架因为音乐节吸引客人的钢琴,她疾步上前坐下,双手放在琴键上,仿佛有自主似的舞动,如诗如梦的音符流泻而出……
欣兰想起了外祖母的讲述!曾外祖母是从国内逃难去的法国,也曾想回归故里,可战火开始连绵,交通、讯息阻隔,挡住了曾外祖母回国的脚步。曾外祖母疯狂地学习钢琴,直到四十来岁才嫁给曾外祖父,生下外祖母后没两年便撒手人寰。留给外祖母的只有一张群山之间天主教堂的老照片,和一句“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外祖母嫁到了国内,死前将那张照片给了欣兰,大概是想欣兰为照片和那句遗言寻找一个答案吧!
秋阳洒遍全身,桂花香味随风萦绕鼻端,专心弹琴的欣兰好像感觉到曾外祖母抚在她脸上道谢的温柔手掌,好像在风里听到长安深情的问候……
白鹿——让我用琴声赴一场百年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