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坐火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这是一趟河南开过来的火车,硬座车厢坐满了操着乡音的河南人,晨光初露,他们或是三三两两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或是围着推销的乘务员翻看着那些物品,能几十小时都只坐着硬座,他们大多是些来疆务工的农民工。
起先,孩子依然瞌睡着,我一手搂着包,一手把他抱在怀里,小心地让他安睡着,碰上过来过去的送餐车等,我还得再小心翼翼地挪着脚。
不如你坐过来吧,这边三座宽敞点。旁边一个穿着湛蓝运动外套三十多岁的男的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跟我说着,哦,谢谢了。坐他对面的一个五十多岁的男的接话道,一个人带孩子出门不容易。
刚刚还压抑沉闷的空气突然感觉轻松流动起来,孩子也醒了,他开始调皮可爱朝着周围那些民工们说笑。
如果不是刚才那简短的交流,其实心里还是膈应,尽管我也来自农村,父亲也曾是一个农民工,但我讨厌他们在车厢里吸着烟吐痰大嗓门脱鞋随处搁着脚,所以一直眉心紧锁有着深深的戒备这样看着他们。
但我那五岁的孩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听他们讲着奇怪的话,笑的很大声,也学着模仿,气氛很融洽。一些莫名的躁动与不安就这么在孩子与他们的斗笑中远去了。
我带孩子坐公交,有人给他让位置,他羞涩而欣喜地看着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去,还不快点谢谢叔叔,他声音有些小地说了句,谢谢叔叔。
等到那人走远,他拉了我的衣襟说,妈妈那个叔叔是要下车了吗?我说不是。那他为什么不坐了呢,他又天真地问道。叔叔是觉得你小个子矮站着会容易摔倒,所以叔叔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你了,明白了吗?我笑着跟他说,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答案,开始望向窗外找别的新奇有趣的东西去了。
下了公交我们又走了很远的路,来到海底世界,最后一场海兽表演,我们去得有点晚,只有一二排前后错开的两个位置,我让他坐在前排的位置,我前面则是水泥的台阶。一会儿又来了很多人,一个女儿带着老妈妈也来看演出,老妈妈没有位置了,只好坐在我前面的水泥台阶上,我在心里想着,要不是带着儿子,我是应该给她让位置的,但现在人那么多,我要是让了跟儿子又离太远了,这样想着,我也只有作罢了。
不一会儿,小家伙也注意到了旁边的老奶奶,他转过来了看了几眼就站了起来,还没等他回转过神,旁边的老妈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坐了上去,仿佛是占了大便宜趁虚而入一样,我有些气恼,这么多人你干嘛站起来呀,你知不知道你站起来别人就会坐呀。
他站在我身边有些委屈,声音小小地跟我说,可是老师和爸爸都告诉我要给老奶奶让位置的,刚才那个奶奶没有位置。
我一时哑然,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是经常跟他说的,可是到了真正需要践行的时候我还在掂量犹豫,孩子却已经行动起来了,内心不免一阵波动。
可是,那个奶奶没有谢谢我,他继续很委屈地跟我说。
我其实是知道,旁边的那个老妈妈根本没有感觉到是孩子主动让给她的位置,以为是自己抢了一个孩子没注意失去的位置,但我还是跟他说,老奶奶可能忘了,没关系的,前面叔叔给你让位置不是也是妈妈提醒你道谢的么。
他听了也就不在意了,开始高高兴兴看海豹表演起来。
去医院看望一个喜得贵子的朋友,路旁有一位残疾父亲带着年幼的女儿在卖唱,我们其实已经走过来了,听着那世上只有妈妈好的童声,心里一阵发紧,于是拿了一张零钱给小朋友,告诉他那个小姐姐和他的家人需要我们的帮助,他就欢快地接过了钱扔到了父女俩面前的碗里,又欢快地跑回来问我,妈妈这样他们不会饿肚子了吧。我点点头。
看完朋友我们还从原路返回,原来的那个位置已经不见了那父女俩,妈妈,那个唱歌的小姐姐呢,我还想要帮助她,他扬着头一脸真诚地跟我说,他们也许去吃饭了吧,等下次再碰到他们我们再帮助他们好吗,小伙子望着我欣喜地点点头,仿佛与我之间的承诺一样。
我们实际并不常出来感受这城市的冷暖,可是每出来一次都引发了我一次深刻的思考,于我自己,于我的娃,于这个世界。
当人们还在为性善论性恶论争论不休时,我真真切切地感受了带娃行走的一程又一程,真的是他的善心感染感动着我,正因为他毫无城府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们也在行走的路途收获了世界和善良的人们予我们的方便和善心。
我常常会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态炎凉,常常会因此变得莫名苦闷忧郁,仿佛世界欠着我们的。
可当我拥有了这样一个小天使,在这相伴的一程一程中,我冰冷的心一点点被温暖着感化着,终于和我的天使有了一样的感知,这世界多美好呀,这生活多阳光呀。
你一直对着世界真诚微笑,所以世界也回馈给你愉悦心情,你伸出双手尽情拥抱这生活,所以生活也予你温暖的怀抱。
你的世界就是这般单纯美好,因你的单纯而单纯因你的美好而美好,而我只需要静静地陪在你身边,尽可能呵护这样的美好,也许你的善心偶尔会遭遇冷面不屑,但我依然和你一样由衷地相信,这世界就是这般单纯美好,如果偶尔有人来破坏,我会告诉你,他们只是来试探你,跟你开玩笑呢。
也许成长的路上同样会遭遇痛与伤,欺骗与背叛,我仍相信真诚和善心可以化解一切,唯愿你的世界尽善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