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班回家,吃饭的时候没看手机,等躺床上打开微信,看到我姐给我发了一句话:
“我被L总开除了。”
以我对她的了解,加上她没少跟我抱怨这个L总,我觉得不像开玩笑。
我:“啊???”
姐:“我做错了事。” 我都能脑补出她说这句话时低落的语气。
我:“你再怎么做错事他也没有开除你的权利吧!”
我:“你签劳动合同了吧,他这么开除员工是违反劳动合同法的好嘛!”(法盲都会用法律保护自己了)
真的,我已经压制不住我的火气了,“这个L总脑子有毛病吧???”
这个L总是我姐新公司的老总,自从她进了这家公司,就一直跟我说她们公司有一个“脾气很差”的L总,人生一大爱好是骂人,只要比他级别低,上骂公司年长老员工,下骂我姐这种新人,公司员工对他唯恐避之不及,偏偏我姐比较倒霉,被他安排了“保洁阿姨”的工作:
每天,他上班之前,把他办公室打扫干净,烧一壶水,再把空调打开。
她被骂的理由多半和工作没有任何关系,总是“地没扫干净”、“水烧的不及时”、或者空调开晚了,有一次我姐上班晚去了一会,空调打开没两分钟他就进来了,一进门就喊热,然后就开始骂:
“我说××,这电又是国家的,你这么节省干嘛?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小家子气,将来嫁到婆家人家还不嫌弃你?”
一次我姐听到L总又在骂人,骂的是比他低一级但和他同龄的一位部长,都是中年人,一位坐着,一位站着,站着的人被狗血淋头的骂,
“你做的这是什么垃圾!啊?”
这位部长憋红着脸,小声说了句:“你能别骂人吗?”
“我这是骂人吗?我这是在和你商量!”L总吼道。
真的,我光想象那位中年部长站在办公桌前的背影以及憋红的脸,我就于心不忍,一个中年人的身后,可能是一大家子人等他养活,这份工作,对有些有骨气的年轻人来讲,可能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扭头就走,但对一个中年人,而且已经干到部长的中年人,这份工作意味着下个月的月供,老人的赡养费,孩子的教育支出,以及一个家庭所需的日常开支,还有为这份工作搭进去的时间。
我想,小学生也许都会体谅成绩差的同学让他抄自己作业吧,都是中年人,这点尊严都不给对方,真的不能怪我用脏话骂他。
而这次他要开除我姐的理由是:没给他及时倒水
我:???
L说:“想清楚,不想干了就趁早滚蛋!”
我姐只能给我抱怨:“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我很愤怒,但愤怒帮不了忙,我能做到只是陪着她一起骂,帮她发泄发泄情绪。
最后我跟她说:“你看看,你再不好好努力,你就一辈子受这种人渣的气吧。”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心疼她受的这份委屈。
但我没有底气劝她辞职,这个工作是爸爸从老家坐火车到兰州,专程找了一次舅舅,才帮忙找的工作,爸爸平时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没啥大出息的女儿低头求来的一个工作,我怎么劝她辞职?
想辞吗?————太想辞了!
敢辞吗?————不敢。
所以像L这种人才把我姐吃的死死的。职场中,凡是有这两个想法的人,都活的很憋屈。
我们为钱真的受了太多太多委屈了。
不光我姐,我身边很多已经工作了的朋友,每当给我讲她们的工作经历,我都特别心疼她们: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在一个大城市打拼,为挣钱受的委屈,是我这个“大学生”想都想不来的。
我最好的一个闺蜜,小时候不喜欢读书,中考落榜了,但她勤奋又努力,通过自考获得了酒店管理的大专文凭。我还在上高中的时候,她就已经在职场打拼了,每次她回家,我都缠着她,让她给我讲她的“职场故事”,我总是听得“津津有味”,现在想想,我咀嚼的故事背后,这个和我同龄的姑娘经历了多少辛酸和委屈,这些都是当时的我看不到的,但每次见到她,都觉得她身上多了一丝成熟与稳重,连长辈都开始把她当做一个大人了。有时收敛起少女的笑容,眼神露出的余光透着一股我很陌生的老成。
她总是跟我说,你是大学生,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的。
前段时间,《邪不压正》上映,很多媒体都夸姜文,在那个很多人“跪着”挣大钱的圈子,姜文“站着”也把钱挣了,但我觉得姜文之所以能“站着”把钱挣了,第一是因为他有大才华,第二是他不差钱,也容易满足,所以不在乎。但其实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大才华的普通人,“跪着”挣大钱倒也谈不上,也没有什么大的气节和太高尚的道德情操,承认爱钱,俗就俗吧,日子还得过,但生活让我们连挣得那点钱都委屈巴巴,再菜的鸟也有尊严啊,体面的挣点小钱,怎么就这么难。
东京北京上海女子图鉴,都在讲述一个女性从职场菜鸟逆袭成都市高级白领的故事,这种故事其实就是告诉我们你现在受的苦,遭的罪,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生活,我肯定这种奋斗的意义和精神,但我不认同更好地生活必须以“承受巨大的委屈”和被人侮辱为代价,工作的意义,对有一些人来讲,是为了实现人生价值,但对有一些人来讲,工作可能就是养活自己的一个饭碗,谈不上有多大价值。
都市女子图鉴的故事最后,女性实现了她的野心,为“钱”受的委屈,在登上更高一层台阶的时候得到了安慰,但那些没有实现野心的人呢?我们不能假设所有人都能成功,他们为工作、为钱受的委屈,只是为了能保持在原地,他们为“钱”受的委屈,那点钱也不够弥补的。
所以我们只能在吃土的同时,叹息一声“何以解忧,唯有暴富”,是的,可能真的只有“暴富”才能弥补我们受的委屈,但讲一句有点虚的大道理:为钱受的侮辱伤害的是人的精神,钱带给我们的只是物质,被虐的遍体鳞伤,如果最后是在大别墅养伤,我还能接受,如果还是在出租屋里,真的太憋屈了。
《圆桌派》谈“跳槽”那期请了读库的张立宪老师,人称老六,他就说:
“现在的年轻人,每个人的简历就是各自的血泪史,你光看他薄薄的一张简历,就能想象到这个小小的身影在各个城市之间漂泊有多不容易。”
说的我鼻子一酸,是啊,太不容易了,也许这其中还有人是在为理想打拼,但我相信更多人,是为了生存。对不拼爹,没背景,没靠山,才华又支撑不了野心的年轻人来说,可能只有钱才会给我们安全感,所以我们有时心甘情愿,有时逼不得已的为“钱”忍受各种委屈,我当然没资格鼓吹人们放弃,就像我无法劝我姐辞职一样,但我希望,在挣钱以外的生活,我们能对自己好一点。
我衷心希望,追求理想的人们如愿以偿,但我也希望,这个社会能体谅生存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