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沧的冬天总是晴朗却不冷,所以,冬天里喜事多,喜酒多。记忆里,每到冬天将近,家里总有人上门,预约父亲去给主持喜宴的厨房,随之肯定也有一份请柬。谁家来得早,照例就安排到谁家,有时不管亲戚不亲戚,朋友不朋友,只要先来了,说定了,就不能改。随之而来的是整个冬天,乡里村里山上山下喝不完的喜酒,有时一天几家同时开席,家里人手不够不能去赴宴,我和姐姐很早就开始“独挡一面”,小学的时候就被单独安排带着礼钱去赴宴,有时一天有五六家人家同时开席,就只能托人去给代礼了。
父亲给我的印象就是早出晚归,帮完东家帮西家,只要“老彭友”一出现,再没经验办宴席的人家,心里都有底。家里于是总是堆满了各种酒肉,都是办完宴席的人家来“谢厨”时送的。父亲经年累月帮忙换来的是我结婚那年,记账的礼薄上面记录着一千多户人家的名字,赶来庆祝的人,我不认识的占到百分之七八十……
那个时候,好吃的对我来说,真不缺。
很多年过去了,宴席都进了酒店。已经吃不到了,我们曾经以为那么轻易就可以吃到的日常。
这次端午,父亲说让我留在家里过,我也下定决心就在家里过一次节,那么,我就提要求了,做一顿老味道的饭菜。
父亲允了,就做一道“千张”,看看比那上海的“梅干菜扣肉”如何?
父亲说,不能用电磁炉,也不能用煤气灶,让已经半退休的柴火灶重新找回昔日的风采。
走进烟雾缭绕的厨房,当然,烟是火炉里飘出来的,雾是从锅里翻腾而出。
从昨天就开始准备,调料的制作都是半手工完成,就像陈皮是自己晒的,粉末一定是手舂出来。
一道菜,如果是上宴席就很容易批量制作,只制作几碗的话就麻烦了,工序和材料一样不能少。
一锅卤水汤料的制作就是半天,做完以后我就明白了为什么父亲卤的味道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卤肉很麻烦,但是卤好肉,只完成这道菜的三分之一。然后是炒腌菜,切肉装盘。“千张”是考验刀功的,父亲的刀功远近闻名,一个宴席下来,几百碗的“千张”,一上午轻松搞定。
炒好腌菜放上糖,装好盘进蒸锅。
弄个碗一扣,华丽的转身……
入口即化的是卤肉,酸酸甜甜的是腌菜。临沧喜宴必不可少的一道菜“千张”至此可以上桌了。
一下子弄了好几碗出来,一家人肯定吃不完,母亲端出几碗,把隔壁邻居都送了一遍……
我没有跟母亲一起去别人家送菜,自顾想象着,时隔多年,他们又吃到“老彭友”做的千张,是什么样的表情?和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