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闺蜜的奶奶去世了。
那是一个令人心悸的夜晚没有任何预兆,没有任何准备,只记得那晚她情绪格外低落,萎靡不振。当时她正躺在床上看书,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被告知奶奶病危的消息,胸口猛地涌过一阵剧烈的疼痛,感觉就像被电流击中,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
第二天清晨,她强忍着悲伤,坐上最早的汽车赶回家,希望能来得及见奶奶最后一面;路上她一边哭一边不停往家里打电话,焦急地询问奶奶的身体情况,同时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内的时间显示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呜咽与哭声,她整颗心被紧紧地绞成了一团,紧张、恐惧和不安充斥着她周围所有的一切。
最终,她还是没来得及和奶奶作最后的告别。在她奔赴回家的途中,年迈多病的奶奶,终究还是忍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被死神召唤,阖然长逝了。那一刻,她整个人绝望地瘫坐在座位上,泣不成声。
两个血肉相连的亲人,没有一句告别,就永久地离散了。
其实她一直知道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人老了,死的那一天总会到来,可当我们长大后渐渐地发现身边的父母双鬓斑白,一天天老去,就越发害怕失去他们。
最近她常常在梦中惊醒,想起奶奶那忧郁的微笑、关切的眼神和温柔的耳语。她们在梦里聊着天,就像是两个在站台上相遇的旅人,不知道来生是否还会相见。
她说,接受离别,真的太难了。
记得她曾骄傲地和我说过,她的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人。她从小跟着奶奶长大,她觉得奶奶是最厉害的人,不怕苦,不怕累,一个人能承担起繁重的家务,会做可口的饭菜和香甜的桂花糕,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她说,小时候的她,特别爱哭,又怕黑,没事总喜欢黏着奶奶,去到哪里都跟前跟后的,太阳公公还未睡醒就陪奶奶起床生火做饭,过后一起到村边的小溪洗衣服,夏天傍晚饭后,在家门前的大树底下乘凉,她总是早早摆好小竹椅,乖巧守在奶奶身旁,听奶奶讲过去的故事。
我也有一个年过八旬的奶奶,她很宠爱我,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对比现在,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觉得拥有一个可以永远依靠的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一想到,有一天我要面对失去她的事实,午夜梦回总会油生一种忐忑与恐惧。
送完奶奶最后一程的她,满脸憔悴,瘦了一圈,她劝慰我说:“你有空就多陪陪她,老人家其实不需要你给她买多少东西,给她吃多少山珍海味,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我们能多花点时间陪陪她,逢年过节可以抽空回家陪她吃团圆饭,饭后陪她散散步、聊聊天,她就很开心了。哪天如果她真的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小时候的我们,眼光只局限于当时生活的那片小天地,知足地将命运与土地捆绑在一起,每天在乡村的羊肠小道上奔跑,风雨来雨里去,和玩伴们嬉笑打闹,根本不知道天地之外还有一个更壮阔和美好的世界,等待着我们去探索、去经历、去追求。
在许多静谧安详的夜晚,我们时常仰望星空,感叹人太渺小,像蚂蚁一样漫无目的地在地球上爬来爬去,无论怎样跋涉历尽艰难,也永远无法拥有一整座美丽的森林。
有一天,当我们接触到更广阔的天空,发现山的那头有无数个灯火通明的城市,它们相互连接着欲望与繁华,对酒当歌的夜,花前月下的爱情,在这如梦的暮色里,随处可见的是形形色色的人,风光无限。心趋之向往,渴望波澜壮阔,所以,我们决定出走,逃离熟悉的亲人。
日子东飘西荡,我们不断翻山越岭,见到一座座山,就想知道山的后面是什么。
后来,一路跌跌撞撞才明白,我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个世上,并不是为了成为谁,随波逐流沦落成没有“自我”的复制品,然后庸庸碌碌过千篇一律的人生,我们只想做自己的盖世英雄。
于是,我们努力想让自己比别人走得更快一点,马不停蹄地加快步伐,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看书,让自己学富五车,才华出众,一个人单枪匹马在职场摸爬滚打,就是为了有天能成为一束光,驱散身边笼罩的层层阴霾。
我们卖力工作,拼命赶路,再苦再累也乐此不彼,却很少留意身边的风景,忽略了岁月的流逝,忘记了人生旅途的目的本来应该是快乐。
悲哀的是,我们长大和成功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亲人老去的速度,死亡也终将会带走他们。
然而有些人,即使已经走了很多年,那些离别和绝望的伤痛,也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但我们还是会害怕失去他们的陪伴。
迪亚娜夫人说:“不害怕痛苦的人是坚强的,不害怕死亡的人更坚强。”
我们不是害怕痛苦,也不是害怕死亡,我们害怕的是阴阳两隔的思念和留恋。
为什么人越长大越害怕失去?因为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了,所以越长大就越是小心翼翼,顾虑重重,每一次作出选择和让步都瞻前顾后,每一次背井离乡都频频回顾,每一次放弃也不再那么义无反顾。成长的代价,带走的不只是年少青葱的时光,更带走了当初那些一往无前的勇气和魄力。
如今,我们真的飞黄腾达了,生活过好了,每天锦衣玉食,打扮得光鲜亮丽,可父母却依然是粗茶淡饭,朴素简出,与此同时他们也在一天天,一年年,慢慢的变老。
“越长大越害怕失去,于是才懂得了珍惜,珍惜那些对自己而言至关重要的人和事。”
我们对死亡的恐惧,对沧桑岁月的流逝,其实并不在于年龄增长带来的烦恼和忧愁,或是惧怕漂亮容颜的衰老,而是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害怕那些一直默默陪在身边的爱人,还没等到我们初露锋芒有所作为,他们就已提前离开,有时甚至来不及作最后的告别。
我们只是芸芸众生里一个平凡的存在,我们软弱,我们害怕失去,但我们只希望爱我们的人能无灾无难健健康康地活着,我们做不到像村上春树一样超脱坦然,无畏生死,能用智慧和修养透视人生:“超过了一定年龄,所谓人生,就是一个不断丧失的过程。对你的人生宝贵的东西,会一个接一个,像梳子豁了齿一样,从你手中滑落下去。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地伪劣品。”
所以从现在起,请别再对身边的人说“等”,“爸妈,等我不忙了,我就回去看你们”,“亲爱的,等将来我工作,等哪天我有钱了,我就带你去周游世界”,“等有条件有机会,我就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咖啡店”,他们为我们终其一生,等到头发花白,等到的却是一个充满未知的答案,有的人鱼跃龙门一举成功,有的人穷困潦倒一事无成,但谁也无法预知明天和死亡哪一个先来,很多人和事情一等可能就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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