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大多数的争论、讨论都是在没有弄明白基本概念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一旦双方把基本概念弄明白,可能就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一
德尔斐神谕说苏格拉底是最有智慧的人,而苏格拉底却讨厌智者,最有智慧的人,不就是智者吗?难道苏格拉底讨厌自己?
了解古希腊史或古希腊哲学的人一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却不见得顺着这条路继续往下思考,为什么会出现“最有智慧的人”讨厌“智者”这样的矛盾呢?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放下,先想另外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在街上管遇到的女子叫“小姐”,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如果是遇到高圆圆,一般会狠狠地剜你一眼,转身而去;如果是遇到闫妮,大耳刮子肯定烀你脸上了。
当然了,我说的是现在。
如果是在民国,不管你在什么样的场合,也不管是遇到阮玲玉还是张爱玲,你以“小姐”相称,她们都会报以微笑的。
二
同样的称呼,在不同的时代,反应截然不同,为什么?
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人都知道答案,因为“小姐”这个称号的含义变了,在民国时期,这个称呼是对女子的敬称,跟“先生”并列;而现在,则是“三陪女”这个特定群体成员的代称。
如果1917年北京大学学生跟父母说“我今天认识了一位小姐”,他的父母一定会很高兴,认为儿子长大了,知道交女朋友了;如果今天的北京大学学生跟父母说“我今天认识了一位小姐”,那他父母一定会认为他去嫖娼了。
小姐——字形、字音完全相同的一个词,在不同的时代,所指代的意义完全不同。
三
再举一个例子:
中学课本里有北朝民歌《木兰辞》,最后四句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上过中学的都知道,“双兔傍地走”的“走”是“跑”的意思。
《水浒传》“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有这样一段:(林冲)轻轻把石头掇开,挺着花枪,左手拽开庙门,大喝一声:“泼贼那里去?”三个人都急要走时,惊得呆了,正走不动。林冲举手,喀察的一枪,先拨倒差拨。陆虞候叫声:“饶命!”吓的慌了手脚,走不动。那富安走不到十来步,被林冲赶上,后心只一枪,又搠倒了……
这里,所有的“走”都是“跑”的意思,陆虞侯的“走不动”是“跑不动”,而我们说“走不动”,则是“没有力气走”的意思。
四
时代不同,同样的字(词)所表达的意思会变化,所以不能想当然的以这个字(词)今天的意思去理解过去文章里这个字(词)的意思。
比如“小姐”一词的词义就经历了贬——褒——贬词义的一转再转,宋元时是对“地位低下女子”的称呼,后来转为对年青女子的敬称,在民国时普遍应用,而到了改革开放以后,又转为对“三陪女”这个特定群体成员的称呼。
苏格拉底“智者”问题也是出在这里。
在古希腊苏格拉底那个时代,“智者”这个称谓有着特定的含义,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满大街兜售成功学的培训师”,这与“有智慧的人”相去甚远,明白了这一点,苏格拉底为什么讨厌智者的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
五
我们今天为什么说这个?
《管子》说:“守慎正名,伪诈自止。”正名,就是辩证名称、名分,使名实相符。
我们每天工作、生活,本质上是一系列的认识事物、思考问题、解决问题的过程,如果弄不清事物到底“是什么”这个基本问题,那么就失去了认识与思考的基础。
比如“秋波”这个词,本意是“秋天的水波,比喻美女的眼睛”,如果像小品里的宋丹丹那样理解成“秋天的波菜”,暗送秋波就成了“偷偷送秋菜”,离“眉目传情”十万八千里了。
六
在现实的生活中,在虚拟的微信朋友群里,常常有各种讨论、争论,可是当我们仔细听他们的讨论、争论,很多都是南辕北辙,讨论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事儿。甚至可以说,绝大多数的争论、讨论都是在没有弄明白基本概念的情况下进行的,而一旦双方把基本概念弄明白,可能就没有什么好争的了。
你不妨试一下,当你与别人争论之前,先想想自己到底想争的是什么,对方争的又是什么,先弄明白这个基本问题,然后再考虑你们是否有必要继续争论吧。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