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雪小禅的《搭火车去远方》,突然就陷入了自己以前搭火车的回忆里。
小时候,老家的前面,大约相距一两百米的地方,就是一条两头无限延伸的铁路,每天都会有很多列火车“轰隆隆轰隆隆”的从门前驶向远方。因为从小就习惯了,所以白天晚上也并不觉得很吵。可是,偶有亲戚来家里过夜,便会被不断驶过的“轰隆隆”的声音吵得睡不着觉。因为,每当火车经过,就连睡觉的木床也是随着火车的节奏,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的。可是,与我,却是一种享受。我会想象着那一节节车厢里闪现的一张张陌生的男女老少的脸,会想象着自己有一天坐上火车去远方的情景,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梦乡,甚至在梦里就真的坐上了火车,去了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
妈妈每次看到我那么向往坐火车,便会淡淡的说起她坐火车的经历:我以前十来岁就开始坐火车了,那时候坐火车是不需要买票的。我们一群一样大的女孩子总是一起坐火车去符离集割草。早上去,中午再坐火车回来——
哦,我还记得外婆村后那条铁路,那里,还有一个很小很简陋的站台。小时候去外婆家,大表哥还带我去玩过。妈妈应该就是在那儿坐火车去割草的吧。那时候,真的很羡慕妈妈连割草都可以坐火车的日子。想象着,一群十四五岁的女孩,背着草筐,拿着镰刀,在火车上“叽叽喳喳”,又说又笑的情景,多么让人向往。
后来,当自己大一点,也能背着草筐,拿着镰刀去割草喂牛了,才明白,割草没有那么令人向往,相反,还很辛苦,而我向往的只是坐火车而已。好在我是有书可读的,也只有在暑假的时候才会和同村的小伙伴一起去割草。而妈妈,小时候连书都没有读过一天,几乎一年四季都在帮外公外婆做农活。难怪,妈妈关于坐火车的记忆也只有割草而已。
我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大约是七八岁的时候吧。那年的正月十五晚上,市里的公园有“花灯庙会”。于是,奶奶带着姑姑们和我一起去看。只记得有许多许多的灯笼,还有许多许多的人,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记得是怎么去的了。到了深夜,没有回家的火车了,可是有一列拉煤的货车正要开往家的方向,记忆中好像是奶奶跟火车长之类的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全部上了一节黑乎乎的货车厢里,当然没有座位,甚至连灯都没有,就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我紧紧的抓住奶奶的手,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火车在飞快的奔跑。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左右,妈妈正煮好了一种叫“肉豆”的食物等着我们。全身冰冷的我吃了一大碗,然后上床甜甜睡去。那碗热腾腾,香气扑鼻的“肉豆”成了我记忆中最美的食物,反而冲淡了第一次坐火车的兴奋。那是我记忆中最早的妈妈的味道。
后来,渐渐长大,却一直没有机会再一次坐火车。直到初中毕业考的时候,因为要考两天,于是,我借住在市一中的好友梅的宿舍里。记得,那个周末的上午,她带我沿着铁路走了很远,终于到了最近的站台。其实,那时已经有可以直达市中心的汽车了,可是梅说,太贵了,一个人三元钱,不如坐火车,一人才一元钱,这样省下的钱,我们还可以买东西吃。(其实,用现在的话说,她那时就是一个标准的吃货。)我便说好。谁知我们刚走到火车站,就看到那列火车快要开了。梅突然又改变了主意,悄悄地对我说,咱们逃票吧,直接上火车,反正又没人查票,我以前跟同学们回家也干过的,没事的。我听了,吓得一颗心“砰砰砰”乱跳,还没想好要不要这样做,就被她一把拉上了火车。还好,没人检票,我们就随便找个位子坐了下来,人很少,到处都是空位子。可能是因为担心半路上被查到,我的心一直悬在半空中,忐忑不安,也根本没有心思看车窗外向后不停倒退的风景,是不是很美?反倒是梅,她虽然跟我同龄,却比我老练、狡猾,一路上为逃掉车票省下两元钱而开心的喋喋不休,眉飞色舞。她却没有料到,悲催的事情还在后面等着我们。
下了火车之后,远远地,她就看到出站口有检票员,便拉着我一路狂奔,打算沿着铁路一直向前跑,却不料还是被车站的工作人员抓住了。最后,我俩被罚款十元钱,还被狠狠的说服教育了一顿。我怕的要死,又羞愧的要死,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次之后,我后来再也不做这种让良心极度不安又“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傻事。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吃一堑,长一智”吧。
印象最深的坐火车,除了那次之后,便是后来毕业后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南方城市打工的经历。那次,一共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硬座,到最后,脚肿的连皮鞋都穿不上了。那是第一次离开家,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打拼,看着火车“轰隆隆轰隆隆”的向前驶去,离家乡越来越远,一颗心也是茫然无措的。车窗外不断向后飞去的景色,就像自己看不清,有抓不住的未来,又害怕又期待。现在的我,坐火车已成了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因为嫁到了另一个城市,所以每次回家乡都要坐火车。其实,两百多公里的路程,完全可以坐汽车回去。可是,为了安全考虑,妈妈一直要求我们坐火车,哪怕会比汽车慢一个多小时,她宁愿多等这一个多小时,也坚决不允许我们坐汽车回去。
每次回去,坐上火车,一颗心会时而雀跃,时而感伤,时而愧疚,时而期待,伴着“轰隆隆轰隆隆”有节奏的声音,仿佛看到了堂屋中央的那张餐桌上摆满了我最爱吃的菜,家门口正翘首等待的爸妈,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正一点一点的爬上眼角眉梢。
写到这,突然,就想起了余光中的《乡愁》。我想,我有两个家,一个在火车的这头,一个在火车的那头,无论火车驶向哪头,终点都会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