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缩在床上,远方的山涧传来列车轰鸣的汽笛声,这声响十八年来不变其低昂与沉重。这十八年来,家里的红砖房子未曾翻新,但田里种植的苗木早已换了几批,我长大了,父母老了;唯有万籁俱寂时,那孜孜不倦的汽笛声,似乎在捍卫着某种不为时间流转而变化的情愫。
我差点把这种情愫,理解成大地的品质。脚下的一方土地,这千百年来不知哺育了多少代人,它身上的养分从富饶到贫瘠,再从贫瘠到富饶。它始终没有放弃任何一个闯入它怀里的生命,它就是那样热烈地爱着它们。它的爱是那么的低昂与沉重,跨越了生与死。
我是被这片土地滋养的人,我的孩提时代,特别喜欢在夜里看天上的星辰。深邃的夜空经常勾起我对生活无限的幻想,家的房舍孤零零地坐落在小山丘上,所以我特别安静,也特别孤独地成长着。当然,我也特别爱想。
我想我身上的大多数特质,是受这方土地所影响的。孤独引发了我的思考,思考又使我陷入更深的孤独。所以我长成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大地是热爱一切的,但没有人知道大地的知觉,也没有人热爱着大地。还好,还有孜孜不倦的汽笛,发出低昂而沉重的声响。
这些日子来我鲜有安稳入睡的日子。我的心中似乎有无以复加的难过。我不断去让自己释怀,也不断深陷其中,痛苦而不堪言。这是我自己的感受。我如此动荡的情愫,有生以来是第二次。这次,竟比之上次更让我消沉。
我爱的那个女子,我还沉浸在于她相爱相杀的日子里,忽然传来她已为人母,即将为人妻的消息。我月中两度跨过赣江去与她见面,不曾想竟是今生缘份的诀别。我如同遭受晴天霹雳,也如同被俗世抛弃,又回复了那原本的孤独。
这些年来,除了被爱,我似乎并无它求。我已尽全力去善待遇到的一切,并不做太多的念想。我之于世,如同这方水土,愿意简单而干净地生长。那复杂的情爱,竟是我不能理解的死症结。我所怪不在于变迁的时光与人心,却囿于她为何不妥善处置这一片真情。
我就像一个被蒙蔽在套子里的人,我太过于去相信她分明道出的每一句努力。我的心里对她的情愫复杂极了。我怎么会不愿意她过得更好?她却不能明白我,她却蒙蔽了我。我不明白她,我对着这个不明不白的世界,又多了一份深入骨髓的孤独,与悲伤。
人生在世,鲜能不失足和犯错。不是说我愿意去原谅她,而是我太爱她。向恶和向善,对于我和她而言,我们都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