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一十年,向西五亿米。
虽然有时,在做梦时,我仍会梦回当年,被懊悔和悲伤所包裹,试图在幻想中挣扎出不一样的结果。
但是,人不能活在幻想中,更不能活在梦里。
没有谁会真的为别人的死悲伤二百六十年的,至少我没有。这二百五十八年零九个月,我一直过的很充实,在弦者的道路上。
一路向西,风景很美。
即使一个人走在路上,也可以过的很有意思,我是说真的。我可以学习研究他留下的笔记,我可以在脑中做数学题,我看寓言故事时会读出声,把故事看完了我就自己编。偶尔晨勃时,我会唱着儿歌嘘嘘;太长时间洗不了澡时,可以和身上的虫虱和灰泥嬉戏,有时会很痒,但也很有趣。做这些事,可并不是为了排遣孤独,这些事本身就是意义。在荒野中,千方百计地寻找食物时最有意思,也最有意义:每多吃一口,就意味着能多走几里。
在有人类聚居的地方,就更有意思了。别的不说,只说我与性工作者的合作经历。我的一百多位合作伙伴来自二十多个形态各异的文明。我曾抚摸过五种不同颜色的屁股,听过六种不同语言的呻吟和情话,在三十种不同种族的人体内撒下弦者的种子。不同的体位,可以体会不同的乐趣。不同的合作伙伴,可以让我倾听不同的故事。
为什么要和你说这些琐事呢?因为在我十五岁的那个夜晚,他也是给我说了一晚上的琐事。
从更宽广的视角看我们的生活,会发现它大部分时间总是平平淡淡,而波澜只乍起于一瞬之间。那个年少的贾铭,在千篇一律的平淡中躁动不安,但波澜乍起时却又把他吓破了胆。爷爷所说的旅行的意义,他从来不曾明白。十二岁时,他只幻想着出发和到达。二十岁时,他眼里只有那一瞬间的波澜。他从未知道何谓旅途中的风景。我现在总算真正明白这些道理了,虽然有些晚,但也不算太晚。
十二岁时,我还会揣测最初弦者们出发的动机。但现在,那些都不重要了。对我们而言,弦者是一种传承,一份责任,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前进的目标。但这些并不是我们人生的意义。我们旅行,到不同的地方,经历不同的事,遇上不同的人,它们通通都是意义。波澜壮阔是意义,平平淡淡也是意义。能力越大,走的路越长;觉悟越高,欣赏的风景越妙。
年少时,我最爱吃桔子,却从未在女孩儿身上品尝到所谓的‘桔子味儿’。因为那时总觉得性欲阻挠了我对崇高事业和伟大理想的追求,找女孩儿只是用她们的器官来解决我那可耻的性欲的。后来,我也能尝出桔子味儿了。在与合作伙伴的探索中,我渐渐发现了性事本身的美味与美好。
我的成长,大致如此。
提起他时,还是会怀念他。但只要不再去想当年那件傻事,也不会太悲伤。某种意义上,他还活着,在我身上活着。如果二十岁的贾铭遇到现在的我,兴许他会叫我一声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