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木木
早晨起来,我打开窗户,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迎面扑来的竟是漫天的雪花,在北风的簇拥下,雪花在空中飞舞着,然后缓缓落地。这景象让我惊喜万分,我大呼:“下雪了!” 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门,拥雪入怀。
久违了,雪。
不逢雪花已两个冬天了。北方的冬天若没有雪花,便让人觉得不像冬天,而是秋的延续,萧瑟、凄凉、干冷。雪犹如白衣仙子,她们迈着轻盈的舞步从天而降,是北国单调画板上点点灵动的色彩,给冬天增添了生机与活力。
想这雪花已下了整整一晚上,脚踩上去,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那么厚实;树枝上已积满了雪,像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我漫步于这冰天雪地里,回头看到身后一窜窜的脚印,我的思绪也随着这漫天的雪花飘散开了。
那年我八岁,身体不太好,经常生病,特别是冬天更是难熬。那一天,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我感冒初好,便嚷嚷着要去上学。我的外婆,当时已年近七十,拗不过我,便送我去学校。从家到学校大约要走二、三里的土路,外婆见我病刚好身体虚弱,便执意要背我,我不肯,外婆生气了,于是我便乖乖地趴在外婆背上。外婆身材瘦小,而且右腿年轻时被冻伤了,走路一瘸一拐的,腿脚不是很灵便。我趴在外婆背上,任凭外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学校挪去。外婆满头的银发被风吹得散乱在脸上,我闻到了她身上那熟悉的味道,那种农家日子的味道,质朴,让人觉得踏实。途中,外婆几次险些跌倒,她都麻利地用手撑住,我贴在外婆背上,大气不敢出,生怕增添外婆的负担,我甚至后悔不该缠着要来上学。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三九的天气,外婆额头竟渗着汗珠,我掏出手帕给外婆擦,外婆挡住说:“没事,快去上学,放学外婆来接你。”我坐在教室里,想起外婆,读书声就特别大。
家门口有块石墩,小时候,每天放学回家,外婆都会坐在石墩上等我,然后拉着我的手跨进门槛,走进院子,天天如此。如今,那块石墩还在,随着岁月的流逝,它比原来更青。每年夏天,底部会长出很多绿茸茸的苔藓。而我的外婆,您已离开我十四个年头了。我小的时候,您疼我爱我,照顾我。我长大了,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工作,也为人妻为人母了,可您没享过我一天的福。我只能逢年过节在您的坟前撒上一把纸钱,来表达对您的哀思。
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最难熬的当数高三复读那一年,它无疑是我生命中一个寒冷的冬天。在那漫长的冬日里,陪伴我一路走过的人是我的父亲。那年,我高考落榜,心情沮丧到了极点,觉得前途一片茫然,父亲便鼓励我去复读,并放弃正在打理的生意,在县城租了间小屋陪我。白天,我去上课,父亲便在家里给我做饭,变着法地做各种可口的饭菜,给我补充营养,在高三苦读的这一年里,我的身体竟没生过病。在父亲的鼓励下,我终于考上了大学。
如今,我在距家百余里外的一所中学教书,父亲常叮嘱我,好好工作,不要记挂家里。由于平时工作忙,所以很少回家,就在父亲手术后也未能回家探望,心里一直很内疚。想想,父亲也已六十好几了,头发也白了,背也驮了。父亲正在一天天地老去,总有一天,他也会离开我的……
想着想着,不觉泪已滑下……
“妈妈,妈妈”,身后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我知道,是儿子。我迅速抹了一把脸,回转身对儿子笑脸相迎。在北国雪地里,儿子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格外鲜艳。他踩着雪向我奔来,我抱起儿子,脸贴着儿子红扑扑的小脸,儿子挣脱我的怀抱,向远处跑去,边踩雪边哼着小调,不亦乐乎!哦,这是儿子第一次见到雪啊!
儿子像雪地里一个快乐的精灵,时而奔跑,时而停下来抓把雪玩,时而回过头喊声“妈妈,快来”。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他的热乎劲感染了我,我追上他抓起雪和他打仗……
我释然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生命的轮回是谁也扭转不了的,虽然个体的生命完结了,但我们的特征在子孙后代身上依然存在。看儿子的眼睛、脸,儿子的举止神态无处没有我的影子,即使有一天,我走到了人生的尽头,但我的生命不会终结,它会在儿子身上得以延续,而且我坚信:他会比我活得更精彩。我又何必哀伤呢?
雪越下越大,我和儿子身上都落满了雪花,我们相视而笑,向更远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