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妈妈的朋友圈看见这样一张图片,配文是:“单身老爸的中饭就打算这样凑合了,打算好好给老爸做顿饭。”
外婆早年间就去世了,外公独自一人抚养3个儿女,四十多年了,未另娶。
小时候我和外公并不亲昵,仅有的印象,他是我妈妈的父亲,是我的外公;
他经常板着脸,有些严肃,不爱与我们小孩开玩笑;他是家乡那里有名的厨师,家里办酒席,他是掌厨的人,我们小孩子爱偷吃,常常跑到外公所在的厨房,看到外公的脸,又不敢主动出声;外公总会从底下端出一个盛满点心的碗,一边递给我和哥哥,一边赶我们离开。
那些年,外公穿梭在大大小小的酒席间,算是一份不错的职业,我们总会有比别的小孩多出来的零食和饮料,妈妈会告诉我们:这是内部人员才有的福利,我们欣喜。
长大后,我从未在外公家住过,不论寒暑假,每次见他,都是过年时候跟随爸妈一起,常年的一条牛仔裤,浅蓝色,洗的发白;妈妈和大姨都给外公买过很多的衣服,他却还是总爱穿从前的衣服,老人家,念旧是一方面,节俭也是一方面。
外公住在小山坡上,青砖红瓦的房子,水泥的地面,一台电视机,客厅几条凳子,一切从简,是外公的主张。
每到过年,妈妈和大姨们就会来外公家里帮忙收拾打扫,外公家里没有网络,那时候的我总想着快点离开,吃一顿饭,就催着爸妈回家的事情。
后来想了想,十九年的时间,我大概就在外公家吃过19次饭,那么一年365天,外公可能有360天的时间是一个人吃饭的。
一个人吃饭并不可怕,怕的是今天吃什么都无人分享;外公没有智能手机,不爱看电视,最多就是打打牌,剩下的时间里,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恐怕只有那张床能陪伴自己了。
一直以来,我觉得外公的身体很健康,从未听过他生病的消息。
听到奶奶说,有一次在路上碰见外公,他左边的眼睛肿大,右腿走路有点勉强,他不去医院,怕花钱,不告诉儿女,怕担心。
只是不久之后,外公还是病倒了。
外公被邻居发现,送往医院,医生说需要做脑部手术,妈妈和大姨赶回来照顾,近70岁的人,还要经受此类手术,除了心疼,别无他法。在外公进手术室前,我默默打了一个电话给他,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很害怕那是我最后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外公挺过了那场手术,妈妈一直悉心照料,穿着病服的外公晒着太阳,感觉整个人脸色好了很多,妈妈说要给外公做他直到现在还没吃过的东西,比如:一碗热腾腾的筒子骨粥。
这么多年,省吃俭用的他吃的最多的,还是每天剩下来的凉菜和凉饭。
一个人,食之无味,也是情有可原的。
外公脾气很倔,一把年纪了,妈妈不肯让他再去重操旧业,他却偏偏不肯答应;不问子女伸手要钱,不主动提出要搬去城市里住,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有一次,在亲戚家的婚宴上,我听见身边人吐槽桌上的饭菜:“没放盐”“不好吃”“厨师不行”……
吃了几口饭菜,我有些难过。难过外公真的在一天天老去,难过从前的饭菜记忆正在一天天的消失,难过外公即将被新人所代替。
我不断长大,在这个过程中,也变得懂事起来,有时还恨自己从前太过骄纵,浪费了很多好好爱人的时间。
现在的我学会独自一人去看望我的外公,在城市里捎上一些新鲜好吃的食物,看着外公多出的笑容,路途的颠簸早已忘却。
我爱吃外公腌制的咸鸭蛋,这么多年,他从未落下这件事情;过节过年,我们会在外公家待上一整天,我不再吵闹着要离开这个没有网络的地方, 哪怕是静静的坐在大厅,我也觉得很可贵。
我每次来外公家都会吃很多的饭,外公给我夹菜,我都会一并吃下,姐姐说我每次在外公家食欲都很好,我笑着说:“外公做的饭菜太香啦。”
每一次我们离开他,他都是一边走一边送,最后站立在院子前的大坪里,看着我们消失在路的尽头。
我不敢回过头看他,那身影,在脑海里久久不能抹去。
很多事情我们总要等到长大了才会明白它的好坏,很多人我们总要等到长大了才想着要去好好守护。
也终于明白,子女与父母最好的距离便是一碗汤的距离,端一碗汤过去,还不会凉,我们可以一起坐下来慢慢喝汤,然后好好吃饭。
爱一个人,有很多的方式,不用说太多缠绵的情话,不用如胶似漆,只要能每天一起吃很多很多顿饭,这也是一种让人满足的爱。
只是,在这个空巢老人越来越多的时代,我情何以堪?我们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