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日晚,下班途中。
街道两旁造型新颖的大红灯笼,早就高高地挂起来了,这几天也全亮了,越发衬托的小小县城年味十足。由是,我也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一路上,虽说是流光溢彩,如影随形,但大红灯笼那机械、呆板地依附于电线杆之上的清寂、落寞之态,却又让我平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小时候,我最盼的日子就是过年:可以吃大米饭、粉条炖肉、糖馒头等“细粮”;母亲不管日子多紧,总会给我和哥哥做一身新衣服;还可以吃糖、放炮、放花、打灯笼……好像一年365天的期冀和心愿,在这过年的短短几天中,都得到了无限的认可与满足。而过年时,我们打着灯笼满街跑的情景,更是难以忘怀,温馨暖暖……
那时,在农村老家,这大红灯笼可是个稀罕物,也只有大队部在过年时才会拿出来挂上几天,至于是新是旧、亮与不亮倒记不清了。而我们打的那种灯笼,虽然只有过年或谁家娶媳妇、聘闺女时才用得到,却几乎家家都有。
这种灯笼的做工其实非常简单,就是把一块木板削成圆形作底座,底座上楔入一颗钉子,钉子尖露在上面,四周横、纵围上铁丝,上面留一圆口,再在圆口的两边分别绑上细绳,将两根细绳拎起来集中到一个点,在这个点上绑上一截木棍,一个长圆形的灯笼就大功告成了。
等过年时,用大红纸将灯笼的四周糊上,里面在钉子尖上插一截红蜡烛,这样,灯笼就发出了朦胧、温暖的光。
等天一擦黑,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打着灯笼来到街上,这时,整条街就如一道银河,一盏盏红灯笼或快或慢地闪烁着、流动着,仿佛一颗颗闪亮的星星,给整条街充盈了浓浓暖意。
我们穿着新衣服,谁也不服谁地凑在一起,不是比比谁的蜡烛长,就是比比谁的红纸厚,还时不时地比比谁的烛光亮,就在这你一言我一语的“较量”中,夹杂着我们的欢声笑语,偶尔还能听到因灯笼不“好”而被大家嘲笑后引起的嘟囔声、反驳声。此时,尽管我们的小手、小脸在夜晚的寒风中被冻得通红,但谁也不愿早早回家。
七岁八岁猪狗嫌。男孩子总是淘气的,有时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吹蜡烛!
于是,我们打着灯笼,专门找那些年龄比我们小的男孩、女孩,悄悄地溜到他们跟前,一个假装和对方说话,另一个突然低头一口气把他的蜡烛吹灭,然后转身就跑,就在我们边跑边回头看的过程中,那被吹灭蜡烛的孩子哭着回家告状去了。
有时,我们也“自相残杀”,就是撞灯笼。俩人提着灯笼互相撞击,看谁的力量大,看谁的灯笼结实,看谁的蜡烛先倒甚至是谁的灯笼先着火。就这样,一个小小的灯笼,就陪伴着我们几乎度过了大年三十的前半夜,有时还得大人喊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恍惚中,记得是走生产队时候,各家各户拾柴禾得大队统一安排,在地面拾柴禾似乎名曰“开圈”,去海里拾芦根、苇叶叫“开海”。
有一年的大年三十,大队通知“开海”了。于是,大人们全都顾不上什么过年不过年的了,纷纷三一群、俩一伙地准备着小拉车、耙子、绳子等用具。而我们就打着灯笼在大人们中间穿来穿去,其间,这个叔叔逗逗我,那个伯伯逗逗他,我们那一盏盏红灯笼散发着朦胧的光,映照着大人们辛苦、劳碌的身影,温暖着整条街……
后来,我成家了,有了孩子,每到过年,也会给孩子买个红灯笼,不过这灯笼早已是塑料的了,装上电池就可以了,它既吹不灭,也着不了,可孩子玩几次也就失去了兴趣。到明年时,更是不知被我扔到哪去了……
而那纸糊的红灯笼,却一直留在心中,红红的,暖暖的,历久弥新,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