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又喝多了,这一年来,这一句已经重复了太多次。如果这是一个奇怪的魔法世界,一句话重复上一万遍,那这句话就会成真,我相信春柏会把“栗丽爱我”这句话说上十万遍,甚至百万遍。我也算王春柏的老熟人,他有事都会找我谈,多数都是他说我听“有话压在心里久了,就变质了,所以说出来,就算得不到解决也会好受不少”我记得我们第一次深谈的时候王春柏是这么说的,在我看来,春柏是个温柔的人,他很少生气,虽然会抱怨,但也都是一边抱怨一边做,在别人看来他就是天生的乐天派,或许也只有我这个老朋友才知道他有多少心事,虽然很少哭,却很多次伤神。但是相比笑一笑就过去的心事来说,栗莉成了王春柏最大的心事,就像王春柏自己说的那样,她绊住了我,倒了,顺势就躺下了。
栗丽和春柏是大学同学,俩人大三才相见恨晚,虽说一个专业但是大一大二基本没在一起上过课,充其量也就是相互知道,见了面也就互相打个招呼,再多的话就没有了。后来一个暑假俩人也不知怎的话匣子突然打开了。有的没的东的西的胡聊了起来。春柏眨巴了眨巴眼睛“我记得那时候,她问我,男女之间有没有纯洁的友谊,我说有呀,咱俩不就是,她说为什么,我说因为咱们傻,现在想来,真是打脸啊”
“栗莉说想以后出一本书,写一本诗集,我也喜欢文学,它摸不到边,看不到头,给了我幻想,我想更靠近栗莉,我也想写一本书,我想象着我生活在奇幻的世界,那里有带着礼帽手持拐杖,身着西装革履的猫,会微笑的狗,还有乘着上升气流翩翩起舞的小女孩,最好有一只不爱吃萝卜的驴子,我答应栗莉菲带她去各种有意思的地方玩”春柏沉浸在自己的天马行空中,我低头仔细看了看他拿出来的日记本,本子看起来不久,很干净,牛皮的封面制造了一种历史陈旧的假想,我抬头看了看王春柏,他依旧自顾自的描述着从宫崎骏电影看来的幻想世界,春柏眼睛中的空洞少了,多了一些光,也许栗莉就是他眼中的光,他喜欢和我说栗莉的一切,她爱吃什么,她喜欢什么,她看了什么书,春柏这个样子也曾在别人的面前表现过,不过众人一脸疑惑,最后哄堂大笑,在笑声中,春柏知道这不是理解,也并非嘲笑,而是他手舞足蹈胡言乱语的样子,惹笑了众人而已。从那以后,春柏好像智障的样子,就被他浅浅的藏起来了,因为我偶尔也会看到他自己坐在那里傻乐。当然啦,和栗莉在一起的时候,就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栗莉绘声绘色的描述,春柏一心一意地听,春柏绘声绘色的说,栗莉一心一意的听,我很欣慰这种快乐,春柏可以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和我,和栗莉分享。
突然觉得耳边的声音没了,看到春柏举起来的双手放在双腿之上,挺直的背也弯了下来,低着头呆呆的看着我面前的牛皮本,眼睛里的光暗了些许。“想看看么”春柏低声的说道,就像被放气的皮球。我小心翼翼的说:“可以么”。“不可以”
春柏告诉我,“我清清楚楚的记得我给她的信,我在最后这么写的”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眯着眼睛,看了看窗外,又扭过头来,对着头顶的灯泡深情地说道 “我们还年轻,所以我们说不明白爱是什么,也正因为我们还年轻,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去探寻爱是什么,人生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我们曾经划着自己的小船独自面对,雨水曾经打湿过你的衣裳,海水曾经冲进你的口中,让你尝到苦涩,有一天我看到了这艘一艘温柔的小船,你闪着光吸引着我,我决定做一艘海盗船,拉你入伙,来我的贼船吧上来就不要下去了。我们去吃你吃过的食物,我们去你去过的地方,让我们一起探寻宝藏好么!”说完王春柏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当然结局是栗莉的拒绝,春柏说:我曾经以为她和我这么好,是因为她爱我,有些人虽然眼睛明亮又大,但是她看不清一些隐形的界限,我不敢说她以前没有要好的异性朋友,我只能说,大学里,我是和她最要好的异性朋友。”朋友一词一说,空气貌似也凝结,我知道王春柏承认了自己最不想承认的事实,也知道春柏早就知道结局。
春柏把手机放在桌子上,点开相册,指着一张图片,食指戳了戳“这张图片你看着害怕么”我俯身过去看了看,一张整体黑白为基础色调的画,画中画着一个人,手里拿着吹风机对着镜子吹头发,而镜子中的自己却手持一把枪,一颗子弹贯穿了头部,画中的人没有表情,他的眼睛像极了春柏,我说“还好吧,一个充满了想象力的图片”王春柏咂巴了一下嘴,闭着眼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是一个想死却没有勇气,只好对着镜子精神分裂的人”
我刚要张口说话,王春柏打断了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想安慰我,或者告诉我继续坚持下去,所有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我想要认识一个像栗莉的人,虽然我”他停顿了。
“我听过一句话,人在寂寞的时候,会选择去爱一个人,所以不是真的爱你,而是恰好遇到了你,这话想来不是没有道理”我以为我知道春柏想说什么,我以为他要为自己爱上栗莉进行辩解“要说有道理那可能是以前的我,糊里糊涂的喜欢一个人,说不出她的好,说不出她的不好,对于离别也没有感触,栗莉不一样,我能接受所有的结局,今天就到这吧,我的朋友”
王春柏总是假装“悲壮”,哼着一点都不着调的小曲,一步三跳,头也不回的走了,临走前还不忘了把镜子按下,我眼前一黑。
从前有一个原始人他有选择恐惧症,当他寻味周边的人今天吃什么的时候,人家总是说随便随便。所以他就很尴尬了。
不过就是这样,太多随便,不是你能决定的。就像从地球回火星一样,我问起她,我要走了。
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