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我真的是一个孤陋寡闻的人。
最早知道庐隐这个名字是因为石评梅。
庐隐是石评梅的挚友。
她与冰心、林徽因并称“福州三才女”。
高君宇逝世后,庐隐常与石评梅一起抽烟饮酒,散步谈心。甚至陪石评梅一起跑到陶然亭对着高君宇的墓碑痛哭流涕。她们也相邀到中央公园高歌劲舞。为此,庐隐被冠以浪漫女作家的称号。
人们只管看她放浪形骸,可又有谁明白她心中的痛苦和悲哀呢。彼时,与她结婚两年的丈夫郭梦良因病离她而去。她带着女儿投奔婆婆,却受到婆婆的百般刁难。无奈,庐隐只得带着女儿离开。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生活,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的生活有多苦。失去挚爱的痛和生活的不如意如同压在她心头的大山。她的放浪形骸是对当时绝望人生的呐喊,也是她发泄满腔愤懑的方式。
若说挚友石评梅是她人生旅途中的精神伴侣,而石评梅的病逝则又让她在漫长的人生旅途中形单影吊。她曾一度悲观地认为“死比活好”。
这时节,我被浸在悲哀的海里,我但愿早点死去,我天天喝酒吸烟,我试作慢性自杀。
庐隐这样说,也这样做。她疯狂地用香烟和酒精来麻醉自己。
后来,庐隐写下了长篇小说《象牙戒指》,以此来纪念挚友石评梅,纪念石评梅与高君宇的爱情。
这样的庐隐,在我心中是一个重情重义、压抑又随性的女子。
这样的印象激发了我内心的好奇。我想要探究更多关于庐隐的故事。
云端一白鹤,丰采多绰约。
我欲借据缴,笑向云端博。
长吁语白鹤,但去勿复返。
世路苦崎岖,何处容楚狂?
这是庐隐在女高师教师的指导下完成的一首五言诗《云中一白鹤》。在我读来,这恰好正是她短暂一生的真实写照。
庐隐这短暂的一生,写过无数的作品。
“云端一白鹤,丰采多绰约。我欲借据缴,笑向云端博”,那白鹤正如庐隐自己,高高地站在云端。她风姿卓越,却又曲高和寡。她与现实的社会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不愿意同流合污使得她处处受到排挤。生活过得十分窘迫。外人看她“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甚或骄傲得难以叫人亲近,”朋友却知道她“其实是一个胸无城府,光明磊落的人”。在我看来,她却只是在用外在的“飞扬跋扈、不可一世”隐藏自己内心真实对于现实不满和痛苦。这应该也是她为自己起下“庐隐”这一笔名的缘由吧:隐去庐山真面目。庐隐要隐去的是自己痛苦而又矛盾的灵魂。
作品是作者内心真实自己的影子。庐隐借由文章来表达那个内心深处最真实自己,用文字来和一个与她格格不入的社会做博弈。
她是一个为了写作而生的女子。用庐隐自己的话来说,“我不敢为了机械的教书生涯忘记我一向所努力的创作生命,所以在百忙中,我是一有功夫就写……”
她的一生,不是在写作,就是在写作的路上。直到她走向生命的尽头的时候,她仍旧没有停止手里的创作。
庐隐这一生可以用命途多舛来概括。用她自己的诗句便是“长吁语白鹤,但去勿复返。世路苦崎岖,何处容楚狂”。
她的出生和成长之路崎岖不平。
庐隐的父亲清末举人,母亲是守旧的家庭妇女。要说,她的家世在当时还算是不错。可惜,她出生的时候恰逢外祖母去世。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原本应该父母的万千宠爱,而这一时刻出生的庐隐被思想守旧又迷信的母亲冠以了“灾星”名号。试想又有谁会去在意一个“灾星”的死活。家里没有人喜欢庐隐,更别说给她该有的呵护。出生后的庐隐便被父母无情地丢给了奶妈照顾。
再小的孩子都会有自己的感知能力。也许是因为家人的冷漠给庐隐幼小的心灵带来了伤害,到两三岁的庐隐还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两岁的时候,庐隐的脚上生疮,或许缘于家人的嫌恶,奶娘将小小的庐隐带到风景秀丽的乡下去生活了一段时间。我想,那个时候,远离了家人嫌恶目光的小庐隐应该是快活的吧。
庐隐的父亲可能也是一个简单又粗暴的人。他同母亲一样厌弃幼小的庐隐。在回到父母身边的途中,庐隐因为幼时受到的心灵伤害而惧怕。哭,成了她抗拒恐惧的唯一方式。父亲因为烦心她的哭闹,居然一把抓起她,直接扔到一望无际的大海里。幸而当时有一位当差的人在场。是他从海水中救下了幼年的庐隐。
父亲过世后,庐隐随母亲到舅父家中生活。因为母亲对她的厌恶,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表兄弟姐妹们上学堂,自己却不能踏进半步。姨母成为了她的启蒙老师,但是却并没有很好的对待她。挨打对小庐隐来说成了家常便饭。
因为“灾星”的名号,几乎所有的人都不喜欢她。每当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小庐隐便是被锁到小屋不许出来的那一个。所有这些事情给小庐隐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转的。小小年纪的她,居然想到了“死”这般沉重的字眼。第一次,她觉得“死比活好”。在她的一生中,她有过很多次这样的想法。可想,她这一生的路是有多么崎岖不平。
美好的爱情是每一个女子所向往的。庐隐可以说是为了爱情而生,亦是为了爱情而死。她是一个有情饮水饱的女子。然而,她的情路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少女时代,庐隐在舅父家邂逅家境贫寒的林鸿俊。情窦初开的她看到英俊帅气的林鸿俊。也许是因为林鸿俊的无依无靠让她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借阅一本《玉梨魂》,她对这个读书并不多的少年产生了朦胧的情感。然而,母亲和兄长却并不看好这个穷困的少年。
母亲和兄长的反对激发了庐隐心中的反骨。在追求恋爱自由的道路上,她下定了决心与母亲和兄长反抗到底。抗争取得的成果是她顺利和林鸿俊订下了婚事。
只是,随着见识的不断扩大,她越来越发现林鸿俊和她不是一个路上的人。两个没有共同语言而生活在一起的人又怎么会幸福呢。意识到这一点的庐隐主动解除了她和林鸿俊的婚约。
曾经一度,庐隐抱定了了独身的决心。只是,当她遇到郭梦良时,她的决心瞬间瓦解了。郭梦良是一个有妇之夫。爱上一个有妇之夫的路有多难,可想而知。可是,在庐隐看来“只要有了爱情,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突破重重阻力,她与郭梦良结合。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短短两年,郭梦良便撒手西去。庐隐的心又跌倒了低谷。
几年后,小她九岁的乐天派诗人李唯建对她的猛烈追求让她的心里又燃起了爱恋的火花。爱情又一次给了她温暖的阳光。她的心也明媚起来。
与李唯建结婚后,两个人的生活虽然拮据,但是,就是这四年拮据的婚姻生活给她带来了光明。应该这四年是她这短暂一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为了爱情,哪怕是在那样拮据的生活环境之下,她也愿意和李唯建生儿育女。只是,后来的事情并不是她所能够想到的。她的生命因为这一次的生育而终止。曾经多次想到“死比活好”的她,在离去的那一刻,对于一个世界是留念的吧。因为这里,有她的爱情。
相信爱情,因为爱情而明艳,因为爱情而悲戚,也因为爱情而逝去生命,这就是庐隐,我心中一个爱情至上的女子。
庐隐,这样一个白鹤般风姿绰绰女子;一个为了创作而生,一个爱情至上的女子;一个一生坎坷,满身悲剧色彩的女子。
对于这样一个女子,我除了心疼,还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