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黑良心呀,不要脸,你妈卖#,你祖宗十八代不得好死啊,你拿我们娘俩的东西,这么可怜的人啊。”当我远远听到这一声沙哑却时而尖锐的声音时,我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情就是这样。
孩他妈带着孩子回老家过年,有个大行李箱,箱子上放了一个小包。孩他妈去排队买票的时候让孩儿看着行李,孩子东张西望,行李上的包就没了。娘俩是农村人,妈妈满头的头皮屑和满脸的疲惫,穿着一双自己做的暖窝窝鞋。孩子站在旁边,头快低到地底下了,一副认错挨打的表情。
不知道包里装了什么,只听到那个妈妈对民警哭哭咽咽地,好像提到包里有一个手机和几百块钱。
后来,没有出现电视剧里的情景:民警抓住了小偷要回了包裹、好心人给娘两几百块钱助他们回家、亦或是有人送了他们一个手机……没有。
再后来,我上车了。
在车上,我想: 娘两儿应该能平安回去吧。
每次在火车站,看到把棉被捆在身上的人、背着锅碗瓢盆儿的人、拖家带口的人……我都能想到我爸,我叔,还有村里那些在外谋生的人。他们有的在矿上、有的在铁路上、有的在建筑上、有的……我也不知道。但他们都有一个特点,从不住宾馆,就住在火车站。
曾听到过这样一段话: 当你觉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去火车站看看,看看那里有多少一穷二白还在奋力挣扎的人;当你觉得自己坐拥天下的时候,去火车站看看,看看那里有多少充实富足却还在朴素行走的人。
火车站对我们来说应该都很特别,就像古代的驿站,所以才会有“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这些无奈。
很多生活中轻浮喧闹的人,一旦也让她一个人拖着皮箱去火车站,特别是傍晚,那她就会瞬间变成一个哲学家,看着角落熟睡的大汉,开始思考她自己的人生和未来。
火车站可能不是最乱的地方,但却是最能呈现世间百态的地方,亦或是,最温情的地方。
经常听到这样的对话:
“##,把手机装好,别睡过站了。”
“行李箱放不上去,就找个人帮忙放一下,听见了没有?”
“乖,我过几天再回来看你。”
“喂,妈呀,我坐上车了,嗯对,坐在座位上了。”
“我给孩子把奶瓶带了,尿布也带了,您不用管了啊。”
“上车的时候人多,不要跟他们挤,当心摔下去。”
“行了行了,手机,身份证,车票,钱包,我都带好了,您回去吧。”
“你一会儿抓住妈妈的胳膊,不准放手,别乱跑啊。”
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个孩子跑过来突然牵住你的手,喊一声“妈妈”或“爸爸”,一抬头看你,咦,不是,那一脸的可爱茫然与失望。
我一直认为,人们对于离别的特殊感情来源于对一定时期内习惯的打破与人性中本就矫情的那部分,特别是要永远离开一个地方,这种特点就尤为显著,比如毕业。
钱钟书在《围城》里有这样一段话:离开一个地方就等于死一次,自知免不了一死,总希望人家表示愿意自己活下去。去后的毁誉,正跟死后的哀荣一样关心而无法知道,深怕一走或一死,像洋蜡烛一灭,留下的只是臭味。有人送别,仿佛临死的人有孝子顺孙送终,死也安心闭眼。这些人来了又去,暂时的热闹更增加他的孤寂,辗转半夜睡不着。虽然厌恶这地方,临走时偏有以后不能再来的怅恋,人心就是这样捉摸不定的。
愿你在火车站的茫茫人海中能看到暖意;
愿你在站台上的担惊受怕中还有人相送。
那些你以为苦短的旅程,
有时候可能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