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别人都在河岸边燃放烟花喜迎新年。我却像条无人认领的流浪狗，看着別人的幸福，让自己慢慢沉沦，直至绝望。
河水就在自己脚下的不远处，假如意志再坚定些，我想我定然会纵身一跃。。。。。。可那样似乎太便宜了这个世界，因为我是个冬泳爱好者。
之后，我把脚边一个个鹅卵石扔进河里，咚、咚的声音却一个响过一个，别人投石问路，我投石问卜，据说，年三十晚把鹅卵石扔进河里，听不见响声，来年定会交上好运。
“啊——啊——啊，我——又——失——恋了!"对着河对岸我一阵大吼，发泄心中的不快。反正这会儿全中国人都忙着自己高兴，谁也顾不上谁，即使被人听见，人家也不会把你当疯子，以为我在学着冯巩说相声。
猛一回头，发现身后站有一姑娘。
“你失恋了?”
“我也是!"该我说的她全说了，不是疯子便是鬼，我没理会，心想，大年三十都找不到让人清静的地方。
“你是M省人?"
听到她讲这句话，我立马把她当亲人，我的娘呀!因为刚才我是用家乡话喊的，她能听懂，不是鬼只能是人。
路灯之下，她的面容姣好，只是神情同我一般憔悴，身材单薄，乍一看像个坐台小姐。
唉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我只窥视了一眼，便又转头望向河面，此时河面已被烟火映照得五彩斑斓，像一幅刚画好的油画。
好一阵，未曾听到身后有过响声，认为女孩已走开，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
女孩依旧还在，在我身后2米处的地方，依着一棵木棉树，和我一样在发呆。她清冷的身影已被我踩在脚底，我的心已开始不由分说的乱了起来。
她侧过头的刹那，我赶紧收回目光，但显然没能来得及，被她锋利的目光抓个现形。
“好看吗?"她轻轻扬起下颏，微微咧了下嘴，半笑半不笑地说，极像个风尘中的女子。
那一刻，我仿佛听见整个世界的人都在嘲笑我。
“好看，好看!”我实话实说，都这个时间，也不怕人家拿砖头来劈我。
因为是老乡，又是一对刚失恋不久的男女，所以我俩很快便聊开了，我一边听她说，一边注视她那秋波粼粼的双眼，不免又让我多出几份喜欢。她的耳垂挂有一对奇大无比的耳环，在灯火的照耀下珠光宝气氲氤四溢，和她的肤色与气质十分吻合。
2
我清晰无比的记得，程月的耳垂也挂有一双这样类似的耳环。
就在一小时前，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想程月了，一个手指头也不想，我不曾想到自己竟然这么低贱。有一种回想叫无法抑止，像泄洪的闸门。
程月是我见过的最天真，最烂漫的女孩，没有之一，说冰清玉洁都是对她的一种敷衍。我们之间的认识始于一场毫不设防相遇。
在一辆长途大巴上，我和程月坐一块，车子开动不久后，她的头便向我这边斜靠，之后我的右肩膀上便落下无尽的柔软。我转脸看她睡着后的样子，的确让人浮想连篇，她的美是一种洗涤心灵，远离烟火的隽秀。她的发丝不时的在我脸上肆意飞舞，闻着她的气息，枕着她的温柔，我竟然意淫起来。
三个小时后，程月醒来，一脸的不好意思，我说没关系的，虽然右肩有些酸酸的，但我却宁愿她再晚点醒来，不醒来更好，闪过这个念头的时侯，我觉得我这人的心真他妈够黑暗。
接着，她从她的包包里塞给我很多好吃的，想拒绝又是那般手软，只好把嘴塞得满满，她似乎挺喜欢看我吃东西的样子，我当然吃得也卖力。
在车上我俩一起聊去到大城里以后的梦想，聊各自的喜好，甚至喜好袜子的颜色，仿佛俩人是多年未曾见面的老相识，我的心里一片春暖花开。就在那一刻，我笃定她是我一辈值得疼爱的人。我甚至产生:在这之前行将三十年的光阴里，我白活了一场。我曾经努力为之读书、工作，不就是想拥有眼前的这个她吗!
在下车之前，我与程月愉快的交换了手机号码，自此，我便多了一个将要惦记的人。我甚至恬不知耻地在脑海里开始刻画与她第二次相见时的情景。
3
大概是在一个礼拜过后，我便再也按捺不住思念程月的情愫，她的一颦一笑就像一树熟透了的苹果，散发着诱人的果香，让人垂涎欲滴。拨通电话，等待的那刻，我的心倏地窜到了噪子眼。
电话那头传来程月柔美的声音，我那颗紧绷地心弦似乎被人狠狠地拨弄了一下，久久不得平静。之前所准备的许多话，此时全钻入地缝里去了。好在程月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的嘻嘻哈哈让我卸掉了过多的担心与紧张。我俩的谈话也一下子变得轻松有趣起来。
她说，放假回单位，手头上要忙的事情很多，所以，一时半会忘了与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的程月沉默了会儿。
“要不明早我请你吃早点?算是我俩认识一场。"她说得天衣无缝，我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那天我与程月在一家上档次的餐厅里吃的早点，这是我有生以来吃得最为丰盛的一次早点，全是些叫不上名的点心。程月吃得极少，却吃得精心，吃的那会，我俩几乎没说过一句话。
结帐的时候，我刚要掏钱，程月死活不让，看着她紧锁的眉头与上扬的睫毛，只好遂了她。完了以后，程月还送我一个精美的玻璃杯，说是自己用不上，扔了又怪可惜，所以只要是我喜欢，她便高兴。
看着程月一脸高兴的模样，我竟然连句谢谢的话都没说。因为我是那样的喜欢上了她，只一句谢谢显然太过于轻薄，必竟，我很在乎她对我的感受，胜过于我对这个世界的冷暖感知。
那一晚，一个人回到屋内，我又一次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把程月玩味了一番，这让我愈加地欲罢不能，她美得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举手投足间又是那般不经意的泄露了一个女人特有的质感，她是“活"在别人的世界里，像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至少我是这样认为。
再一次与程月见面，是受邀参加她的生日派对。对此，我苦恼过，甚至是作过一番挣扎;我既想见到我那日思夜想的她，又不想和那群拥挤不堪的人寻欢作乐，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十足的孤僻者。我担心别人的冷嘲热讽甚于一个人所承受的寂寞与空虚，尤其在我爱的人面前，这种感觉更是强烈，我的自尊高于天。
结果，我决定去!这让我的人格冒着很大的风险。
派对是在一家豪华别致的会所里举行，身处这种殿堂般的会所里，这还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甚至一度让我产生这种真实的可能性。
程月透过拥挤的人群，张望着我的存在。看见是我，脸上立马噘起一朵如花的笑容，并笑盈盈地朝我走来，这让我感到莫大的兴慰，我觉得我全身在闪闪发光，闪瞎了那些鄙视我存在的人。
当然，我的心是在剧烈跳动着的，血是在像潮水般涌动着的。
程月走近我的身边，目光里是含着温情的，就像股电流，瞬间灼烧了我的全身。她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气息，让我一度幻想着即使离开这含氧的空气，我也照样能存活。
程月拉过我的手，在我毫无戒备的那刻。
她像介绍一件她收藏多年的藏品一样把我介绍道:“这-是-我-的-男-友-钱-强!她几乎是用激动的语调逐字把我甩出来，我能听出来全场一阵唏嘘。
我惊愕住了，但此时我想的最多的是怎样落荒而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犹如一个物件任由大家端详。
虽然程月的这番话是我梦寐以求，求之不得，但就这样得而全不费功夫，多少令我有些不安。
当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向我时，我本能的往后退了退，我能真切的感觉到自己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我努力掌控好自己的情绪，却也无济于事。虽然扫向我的目光中有些许羡丹慕，但更多的是质疑，质疑一只金凤凰怎会落在一个穷山疙瘩里;一个草根男怎样一番逆袭才把才貌出众的富家千金给撩到手的。
好在程月及时为我打圆场;说我如何的不太适应这种场合，平常大多时候是在办公室里写写广告文案，文笔好的没有第二。
但不知为啥，程月虽然说的言过其实，但我却一点害臊也没有。
整场派对，程月都是主角，她似乎游刃有余，她的温润如玉，婉约动人，令周围的人暗黯然失色。而我，在她身旁就像个小跟班，想必出尽了洋象。
那晚临走时，程月给了我一个深情的拥抱。说很感激我能过来参加她的生日派对，这让我活生生地被宠坏了一次，便也不再犹豫，把之前没敢送给她的一捧玫瑰花递到她的胸前，她凝视了我一会，目光中闪过悸动，随后嗅了嗅花瓣，一时间她的脸蛋与花容构成了一幅极具魅惑的色彩。
4
说是一场男女关系，但我俩的灵魂却没有真正走在一起，除了一些譬如拥抱、轻吻等一些形而上的东西，我们之间真正的交集少之可怜。
她的工作轻松又体面，在一家咨询顾问公司做顾问，至少不必像我每天朝九晚五，然而她却未能真正的闲下来。瑜伽、健身、考托福，她一个都未能落下。
她时不时会用微信发个语音，又或是表情与图片来骚扰我，不分时段的那种，而我却每每必回。
有一次，她凌晨二点发来微信说，一个人孤单的要命。我二话没说，打上的士直奔他的住处，发现房门紧锁，屋里也是一片漆黑，我一下子心乱如麻，生怕她出点什么意外。电话打过去，程月说她在酒店公寓里，之后，便咯咯地笑了起来。原来她有两个住处，而我只知道其中的一个。
然而，大老远跑来，程月只是向我问了一个我无法直面回答的问题;她问我，一个人的才华与容貌哪个更重要，她说这番话的时侯，眼神扑朔迷离，眼圈也更重了，这是我印象中她从没有过的状态。
夜已经很深了，深得已与这个喧嚣的世界凝固在了一起。程月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仿佛我来自一个另一个世界，她的热情与温柔已荡然无存，剩下的似乎只有无趣与乏味。我根本不清楚我与程月之间发生过什么，又或是，根本就不是我俩之间的事情，而是个外因，留给我的，只能任我胡乱的猜疑。这一刻，我想到了我俩之间还没真正开始的爱情之火，似乎就已濒临灭绝。
抬头看了程月，眼神仍旧黯淡，一如这黑夜。彼此之间我们早断了话语，世界安静的让我把这触手可及的时光揉成了筛子，筛出往日那些美好的片断，任由我的思绪漫延。
“我后天要去美国完婚!"程月说得很轻很慢。
我听得如雷贯耳，地动山摇，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一边倾斜，这个冷酷的世界再一次与我开了一个荒诞的玩笑。
程月一脸的歉意与不安，但更多的是一种世俗的无赖。
我只能尝试着从她的世界里全身而退，却发现自己陷得是那么的深，已没得可能。
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
“那得祝福你!"我使劲挠了挠头说道。
程月浅笑了一下，很冷。
"对不起!至少我们以后可以成为朋友!"说完，程月张开手臂再次抱了抱我，只是我没了任何感觉，我就像一个木偶，灵魂早已出窍。
回到自己的住处，我本想断了与程月的一切联系，后来一想这又何必，也就做罢。
在我俩相处不长的时间里，犹如一场梦幻，或是泡影，对于程月我并没有奢求什么，她那么的出众，能够结识她，已是我一辈子的福份。
程月去美国的那天，给我发了个微信:好好保重。
我只发给她一个笑脸，当时，我正在挤地铁。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把我从思绪中拽回了现实，身旁的女孩兴奋地拍着我肩膀说:"又是新的一年，我们一起许个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