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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朦胧,万籁俱寂。树生百无聊赖,又无睡意,幸得李太白,花间一壶酒,对影成三人,小屋空中飘着前苏联歌曲《小路》、《三楂树》、《卡秋莎》……
隐约中,忽闻敲门声。树生起身,门开处,声控的走廊灯突然放亮,闪着了他的眼睛,再定晴,空无一人。背后窗户,似有风吹入,转身,一人端坐案前,惊骇:“谁?”
“莫惊慌,莫惊慌,俺路过,见你没睡,陪你坐会儿。”
树生视来人,一袭黑衣,衬出脸色苍白,坐如钟,笔直挺拔,似身手矫健,与之不太相称的是一张略显苍老的脸,竟长得慈眉善目。树生将心收回肚子里。
黑衣客“嘿嘿”一笑,“瞧你警惕性高的,俺要不说明来意,咱俩都不会痛快。这不,秋天来了,悲秋者甚众,继而有不少轻生者,让阎王殿人满为患。阎罗王派俺担当夜巡者,遇有想不开的,吹个热气去风寒,防患于未然嘛。”
他顿了一下,接着往下说:“别误会,俺没把你当成欲轻生者。俺瞅见屋内陈设,有案桌,有画架,有颜料和画笔,似是画家。俺知道荷兰有个画家叫伦勃朗的,画了一幅《夜巡》,从此交上了恶运。俺见过那画,不就是一群民兵在巡夜,保护城市么?俺也是个夜巡者,俺也在保护这座城市,惺惺相惜,俺不愿画家倒大霉。俺路过时,闻到一股阴郁的味儿,便不请自来了。不好意思。”
树生噗嗤一声笑了,拉过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了。“好吧,难得你有这份善心,说一说,有什么锦囊妙计,能让我通向光明?我洗耳恭听。”
黑衣客朝树生扫了一眼。“你眉如墨画,晴若秋波,印堂明亮,眼角饱满,且立如松,行如风,一幅风流倜傥的模样,必交桃花运。俺细观你眼角鱼尾末端,略为发暗,正好比‘花红易衰似君意,水流无限似侬愁。’让俺放胆猜一猜。一位诗情画意的女子,被你的容貌才情所吸引,你亦叹服于女子的性情才华,两情相悦,欲‘结同心尽了今生,琴瑟和谐,鸾凤和鸣’。然,天公不作美,未能尽人愿。所谓的现实作梗,殊途未能同归。”
树生未置可否地笑了笑,露出了兴趣。
“好吧,看来没有冒犯你,那俺就继续往下说。这一劫,你从此一蹶不振,远离尘埃。你的全部心灵寄托都在那块画布上”。他指了指屋子角落里那块被布蒙着的画板,“我猜那块画板上有一位女子,但必不是凡间的女子。”
树生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盯着黑衣客,并没有反驳。 “俺想起那个希腊神话皮格马利翁。他是塞浦路斯国王,不喜欢凡间女子,决定永不结婚。他用神奇的技艺雕刻了一座美丽的象牙少女像,把他全部的精力、全部的热情、全部的爱恋都赋予了这座雕像。爱神阿芙洛狄忒被他打动,赐予雕像生命,并让他们结为夫妻。
“俺还想起那个宁采臣,号称‘性慷爽,廉隅自重,生平无二色’,兰若寺遇到聂小倩,虽也曾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后来也人鬼情未了。
“你或许寄希望于象牙少女加拉泰亚或者聂小倩,只有这样的女子永远不会伤害你。可这是希腊神话和蒲松龄笔下的小说。你被现实伤了,超现实未必能够挽救你。你是不是闻到了这屋子里阴郁的气味?”
听到这儿,树生夸张地用鼻子使劲地嗅了一下,笑着说:“这屋子里有烟酒的味道,汗水和唾液的味道,颜料和画布的味道……哪一种味道也与阴郁挂不上勾呀。”
黑衣客叹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俺也该走了。” “别,你还没说出你的锦囊妙计,你有啥高招,能将这屋子里的所有味道全部清除?”
“俺也没啥高招。人间最怕的不就是下地狱吗?可也有不少仁人志士拿‘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来自勉。前些天,俺跟着但丁去了他描绘的那个地狱。转了一圈,俺印象最深的是无所作为者,那些叹息、哭泣和凄厉的叫苦声,这些声音响彻那无星的夜空。他们生前不曾受到称赞,也未留下骂名。上天把他们驱逐出去,而万丈深渊的地狱也不愿收留他们,因为那些罪恶的天使会觉得自己比他们还多少有些光荣。这些灵魂无望求得彻底的死,他们的黯淡一生又是那么一文不值,因而他们才对任何其他鬼魂的命运羡慕不止。世上对他们的名声不能容忍,慈悲和正义对他们也不闻不问。这是一群胸无大志的懦弱之徒,他们得不到上帝以及上帝的敌人的欢心。”
黑衣客一口气说完,望一眼窗外,晨曦微现夜将尽,“俺要走了。俺留给你最后一句话:千万别做无所作为者。要么上天堂,要么下地狱,不负此生。”说后,飘然而去。
一堆飞来横语在屋子里弥漫,缭绕在树生周围,令他怅然,惘然……
注: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