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亦失落了一尊小像。
年老时便会知道,在这并不漫长的一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往往只有指缝宽的几处——宽宽窄窄地漏出些光来,为余生漂泊作船前一灯。
那时,我刚从香港回来。花城四月,气色正盛。花气,树气,烟火气,市井气蒸腾作一团,嗡嗡作响。将我心中残存的一点冷寂凄清、自惜自怜之音全然盖住了。我行走在条条熟识的街道,只觉得心在狂奔,不知原由地想拥抱每一缕风,每一扇窗,每一簇墙头巷尾的姹紫嫣红。
终于在傍晚时分,我知道我这狂奔的心要带我向何处去了。
这相遇是偶然,是邂逅,是一时之念想左右,又仿佛是千时万刻交汇于此,所有前事都是这幕风景的引桥。诗人们对这相遇总是有万千感慨:“在千百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那也就只好说声,啊,原来你也在这里,”“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而我说,这相遇之妙,全在The first sight, 最初偶然的一瞥,决定着开始,也注定了结局。而那一瞬间的目之所及的影像,是我,树莓色的衫。可惜,他的眼神不能照相,我最盛的光华,便永远失落在他眨眼间的时光中了。
余生何其漫漫,不过都是对初遇的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