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明
老爹,见字如面。
不知道怎么,突然很想给你写封信。
今年,我二十七岁。二十七已经很大了,你和老娘总说不管我多大,将来有了多大成就,在你们面前我不过永远是个孩子。听你们说着,心里暖暖的,却也有些酸楚。我不想永远做你们呵护的孩子,我要为你们分担岁月和生活所带来的苦难。
二十七岁的我,给你写第一封信,我应该说点什么呢。
心里有些兴奋,也有些忐忑。
你二十七岁的时候,是二十多年前,大概是1996年,我五岁了。
说起来,其时,那时候我们家境并不好,三间瓦房。
老娘经常和我絮叨以前的事情。老娘说,你们刚结婚,爷爷奶奶就开始嚷嚷着分家。分就分吧,分的东西并不多,你们自己盖了以前的三间房子,家具也没有几件,后来全都要你和老娘来置办。对于二十来岁的你要撑起一个家,那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
后来你和老娘有了姐姐,我和小妹。记事以前的事我都一概不知道,无知无觉,倒是听老娘时不时说起来,想来也是段艰苦难熬的日子吧。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可以记住一些事情了,大概就是你二十六七岁,我四五岁的样子。
我看见你拿着锋利的刀坐在那里刻竹子,是啊,那时候我们家前前后后长着许多竹子。你把圆圆的竹子用刀刻成又细又长的竹条,用刀刮去竹子内部白色的竹肉,只留下外面有韧性的一层。刻了很多的时候,你就在那里用刻好的竹条编大大小小的竹篮子。你就默默地一声不响编着,我就在一边看,偶尔和你调皮捣蛋一番,弄乱你的竹条。你却也不生气。那时候你好像还不抽烟。
我觉得老爹你真是历害很,能用竹子编很多篮子。逢集市的时候,你就会推着车,把你编好的篮子拿去集市卖,换着钱来补贴家用。
过了些时间,我再没有见过你刻竹子,编竹篮。你开始早出晚归。我问老娘,你做什么去了。老娘说,去给别人修车子去了。我问哪里。老娘说,村南头的公路边。公路?我从来没有见过公路,所以我哭着喊着,非要跟着你去。你说,太远了,不让我去。我哭闹的历害,最后只好带我去。
那时候觉得从家里走去村南头的公路真远,累的不行。其实不过才一公里,是那时候的我太小了,步子也小。
公路很宽敞,比起村里的路,要平整很多。你在公路边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那时候的自行车还是大架子的多,二八大杠。
偶尔会有人来修车,那样这样的问题,你总能修得好。过来借打气筒充气的最多,而我映像最深的是补胎。你把外胎打开,取出内胎,充了气,放在盛有清水的盆子里,转一圈就能知道哪里漏气。看了很久我才明白,把充了气的内胎在水里转一圈,漏气的地方就会吹起水泡。你用锉刀把漏气的地方锉了锉,贴上补胎的贴巴。充了气,再在水里转一圈看看有没有气泡你才放心。你做起事来总是那么认真。
没有人过来修车的时候你会陪我玩,不和我玩耍的时候你就默默的坐着。你一直都寡言少语。我觉得这和你本本分分的性格有很大关系。
你会编竹篮,你会修车,虽然都是很微不足道的事情,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一位很伟大的父亲。毕竟不是每个人的老爹都会编竹篮和修车子。
小时候对时间也没有观念,饿了就吃,困了就倒头就睡。至于睡在哪里了,都无所谓。地上,床上,板凳上,路边,草丛,都可以。
所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你也再没有早出晚归去村南头的公路修车。你和老娘去县城买了辆拖拉机。那时候村子里还很罕见,真是件威风的事。农忙的时候你去给村里人打谷物,耕田地。闲的时候,你带上磨面机到其他村子里给人打面粉。我和姐姐也总喜欢坐着你车上去。你满身的面粉,头发上也落了一层,好像白发苍苍的老人,但你一点也不老,二十几岁,意气风发。
你还做了很多别人老爹没有做过的事,所以我整个童年都很骄傲。
后来大概是你三十来岁的样子,你不安份村里的生活,和老娘带着我们去大城市打工。
这一走,就是十几年的异乡生活。你一定看了很多人情冷暖,经历了很多苦难。你从来不提那些艰难的日子,永远默默地一个人担着。只身一人,埋头苦干,养家糊口。
以前的经历,你没有提过,倒是老娘没事总爱讲给我听。以前我也不吃听,现在已经习惯了老娘的唠叨。
看吧,老爹,我也已经长大了呢。
很多人说成功是站在巨人肩膀上,而实际上,我们的人生是站在父辈的肩膀上。
老爹,我今年二十七岁了,大学毕业三年了。在你和老娘眼里我是最棒的。可是我还是让你们失望了,我很惭愧。
我一直很随心所欲,很少有人可以包容我。而你纵容了我,给了我想要的自由。我也常常和别人炫耀,父母在永远不会觉得困顿。可是很多痛苦是你和老娘替我承担了的呀。是啊,我是站在你的肩膀上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一切的。
除了父母与爱情,谁会愿意牺牲自己的美好,去成全对方的呢。
我二十几岁,和你二十几岁的时候相比,我真是差远了呢。
我二十几岁,慢慢懂得了要去承担,要去背负更多的责任。
我会像二十几岁的你一样勇敢无畏。用坚实的肩膀接下你的重担。
我很好。
老爹,也愿你好!
【本文有“雅言中文”发布,2017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