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两三岁,坐在妈妈的车子大梁的小铁座儿上,美美滴要去姥姥家,到了村口儿,看见爸爸正在路边沟里用竹耙子刀树叶儿,我很奇怪。爸爸妈妈怎么见面那么严肃呢?谁也不理谁,那么小,心里却明白他俩肯定是生气了,小嘴儿一撇,想叫爸爸却不敢叫…那是我儿时的第一次记忆。
那年,我三四岁,半夜起来,揉揉眼睛,看妈妈拿着手中刚刚改好的衣服,抖落开给我看,闺女,好看不?我点点头,可是心里明白,那衣服胸前的两朵花,是妈妈从破旧的枕套儿上剪下的唯一带颜色的装饰…淡淡的红和绿,好看吗?还是妈妈的笑脸好看。那是我第一次对审美的尝试。
那年,我四五岁,我拿着自己从小卖部买回的酱油,飞快地跑回家,擦擦红脸蛋儿上的汗珠儿,把酱油瓶放在大门口儿,对着过头屋儿做饭的妈妈大声喊,妈,我要去看六一!然后欢快地奔跑,在尘土飞扬的土路上…六一是啥?不知道。只知道是件高兴的事儿,因为别的小伙伴儿都那么说,那个六一什么样儿,却丝毫没有印象…那是我第一次接近学校。
那年,我五六岁,过年了,穿上妈妈做的新袄,早早儿地跑到屋后的空地上,找了块大石头,站在上面,迎着风,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过年的新衣,那是一件红色带花儿的小袄儿,薄薄的,套在棉袄外面,小小的人儿觉得美美的…那是第一次懂得炫耀。
那年,我六七岁,妈妈把我送到姥姥家上一年级,为的是不在村里上幼儿班。于是,我的记忆在那条通往五里地之外的姥爷家的小路上,那条绑了棉垫儿的车子大梁上,那一低头就看见的路边的小沟儿,还有爸爸那两条有力的大长腿…那时总在想,要是爸爸把车子骑到沟里去咋办…那是我求学之路的开端。
那年,我跟着小同学们飞檐走壁,不写作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训了一顿,却不知愁滋味,只在想,她(他)们为啥低着头?好吧,我抿着嘴儿也跟着低下头…
那年,妈妈追着我满街跑,我哭成泪人儿,嘴里喊着,我不梳辫子,辫子不好看!挨顿打后,跑到姥爷跟前儿,姥爷拿起梳子,有力的双手却捋不顺那几绺儿黄毛头发,颤抖着笨拙地给我梳起两个歪歪扭扭,松松垮垮的麻花辫…
那年,我当了姐姐,心爱的弟弟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我陪他哭,陪他笑,陪他玩儿,陪他闹…陪他长大,然后,他变成了我永远也无法企及的模样,那么优秀,那么让我骄傲…
那年,我踏上了讲台,初生牛犊般的上去就讲课,没有人教过我怎样当老师,没有报负,没有远大的理想,就那么,茫茫然,一个不满十七周岁的女孩儿就做了老师,我的第一批学生,最大的仅仅小我两岁…
那年,我嫁为人妇,离开父母弟弟,有了自己的小家,傻傻的,淡淡的,不知不觉的,快十七年了…和许多人一样。就这么,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做着普通人的梦…只愿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那年,我有了心爱的女儿,自那时起,我的生命有了意义。糊里糊涂的日子,赫然靓丽起来。于是,我的喜怒哀乐只因为女儿的喜怒哀乐,我的有苦辣酸甜只因为女儿的苦辣酸甜…就这么,忙碌着,幸福着,快乐着…
那些年,记忆里的零零散散…如花儿开,似月儿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