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晚上八点钟，李雪回到自己的公寓，疲惫地点亮大门的电子屏，内置的瞳孔扫描正在识别她的身份。进房后，直径走进卧室，房间的灯光一点点亮起来。坐在梳妆台前，她摘下自己的隐形性眼镜，切断一切更新的数据，没有异常。
这款由SMART公司开发的【物品价值识别隐形眼镜】，至今已销量全球500多个国家，拥有上百亿固定用户，独占识别器产业半壁江山。自从50年前，【促进地球人类发展联合组织】提出植入【价值数据运算芯片】，各种各样的识别器便大量涌入市场，经过几年的优胜略汰，识别器的性能逐渐稳定，但论轻便无害，SMART的隐形眼镜当属全球第一。
李雪记得自己刚用这款隐形眼睛时，特别喜欢到处看看人和事物的价值，这是一款能够双向识别的产品，只需锁定被标记的事物两秒，其身上所具有的价值数值就会浮现在头顶上方。同时，当对方锁定自己的时候，识别器上采集到的指令可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的芯片，激活数据显示。
据【促地联】表示，他们内植的芯片有一个科学又准确的计算公式，误差不超过0.0001，为了定位不同价值的事物和人类，他们拟定一份价值数据分析表，：最顶尖的级别在10万以上，最差的级别在1000以下，多数人的价值数都在1万到8万之间。
有了这个芯片，全球的运转仿佛更高效了，无论找产品、找对象、找学校、找工作……大都能一目了然对方的价值。【促地联】将最终价值数设定为公开，只有具体的各项数值可根据个人需求设定保密。这套数据就像一个不断延伸的树枝，每个数值背后由许多分支技能数，曾有人好奇打开所有技能数，密密麻麻得让人理不过来。这些数值不是绝对稳定的，随着时间、经验等因素的变化，其自身的价值也在不断变化的，这大概也是为何没人质疑该套运算的精确性问题。
当然那都是以前的事，李雪现在可不想连看个新闻都要看到主播头上的价值数。
铃铃铃——
正在厨房做饭的李雪请按橱柜上接通的按钮，来电声音成立体环绕式在房间响荡。
“小雪，妈妈这次给你找到个好的，对方有20万呢，不比你的13万差吧。”
“妈，你认真看他的数据细节没，上次你找了个15万的，家世50万，智商只有8000，这种乱七八糟的人你别塞给我呀……”李雪敲了一颗鸡蛋，不满地抱怨。
“这回准没错，我和你爸把几项你挑出来的重点数据都看了一下，全是优秀的，而且啊他和你还是念同一个小学的，你们是校友呢。”
“随便随便，既然你们看过那就约他吧……”
“约好了约好了，后天晚上8点，SHARK BEE，离你们公司很近。”
“好的我知道，我还在煮饭呢，先挂了……”
“小雪，一定要去哦”
李雪妈妈再次叮嘱，她害怕这个挑剔的女儿今年又嫁不出去了。
李雪可没那么在乎，就她现在的价值，独身一辈子都不会饿死。小学同学？李雪不禁笑了，别说小学了，就连大学她都没记得几个人，李雪从小就十分优秀，除了几个价值数比她高的人她有认真观察一番，其他的人她压根没放在眼里。这得感谢SMART隐形眼镜，自动帮她屏蔽数字在5万以下的人类，她可不想眼睛被一堆数字淹没，更不喜欢花时间看没用的东西。
02
下午，李雪在办公室处理文件，秘书海伦敲门进来，告诉她过二面的应聘者们正在会议室等她过三面，李雪明白地点了点头，迅速处理完手上的文件，出门走进另一个房间。
海伦让应聘者一个个进来，房间里给应聘者坐的椅子是个识别器，只要坐上去，所有的数据就会清楚地显示在李雪面前。李雪的问题不多，只要应聘者数值没多大偏差，过了两面基本就是合格。
最后一个面试的人进来了，李雪还在录入前一个人信息，她还没来得及看进来的人是谁，椅子便响其一声“嘀嘀嘀”。李雪疑惑地抬头，价值520？多处数值为0，这不是一个乞丐吗？她不满地按了按太阳穴，没对进来的人说一句话。李雪把海伦叫了进来，厉声问道：“你们前面两面怎么回事，不知道我的要求是5万以上吗？”
海伦惊讶地看看了这个数值不到1000的人，她明明看过所有人的价值数了，都在8万到10万之间，这不可能啊……
“连看个数据都不会，我要你过来干嘛？”李雪很生气，海伦开始怀疑自己判断，头上的数值掉了突然掉了5000。海伦示意这个价值不到1000的人赶紧跟她离开，避免李雪的怒火接着蔓延。
“为什么不面我，我很有潜力的？”应聘者微笑问道，他衣冠楚楚，如果不是数值暴露他的水平，根本看不出他是个乞丐。海伦尴尬地把他拉出办公室，轻轻地掩上房间的门，剩下李雪一人在那闭目养神。
送走那个奇怪的人，海伦毕恭毕敬走进来：“leader，三面情况已转交给人事部，后天他们就会发出offer。”李雪没说话，挥手让海伦离开。
临走前李雪喊住海伦：“明天晚上有什么活动吗？”
“R公司有个60周年纪念酒会，邀您参加了。”
“你替我去吧。”
海伦登记了下行程，默默离开。
03
晚上回家，李雪妈妈又担心地打了个电话，怕女儿忘掉明晚的相亲，李雪不耐烦地回了几句，然后接着做自己的工作。
第二天一早，李雪同往常一样10点上班。大楼一层的进出口处有几个瞳孔识别机，所有人每天进来都要刷一次身份和价值数。李雪公司员工的价值数基本在8万以上，虽然公司的底线为5万，但每年还是有许多因为价值数下降而被公司开除的员工。只要越了这条分界线，不管曾经有什么成绩，你都不再属于这家公司，据说最快的在5分钟内就收到辞退通知书。
“哔哔哔——”
正当识别李雪的时候，机器发出了警报，本是漫不经心的李雪有些疑惑，稍往后退再次识别，结果还是发出警报声。连着做了几次，直到旁边投来异样目光的人越来越多，这时警卫员走了过来。
“小姐你好，这里是办公大楼，非本公司的人禁止通过。”
“什么非本公司的人？我是你们老板！”李雪有些气愤，不知道这个机器是哪里坏了。
听到李雪这么一说，警卫默默识别一下李雪，忍不住笑了：“这位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只收价值5万以上的人，您这……不到1000的数值，就不要开玩笑了，您如果继续妨碍我们员工上班，我们会把您请出去的。”
“什么？！数值不到1000？”李雪有些莫名其妙，从包包里掏出化妆镜，对着镜子识别自己，“250点？”这是什么情况，李雪可是价值12万多的精英，怎么可能只有250点，她打开自己的分支数据，发现许多数据都被清空了。
系统崩坏了？这不可能，从没发生过这种事，也没听那个国家有报道过案例，【促地联】的芯片每年都在更新运算，长久以来都是好好的，怎么可能会这样？
“把海伦叫来。”李雪低沉地说了一声，然而警卫员没有行动，“听见没有！”李雪怒吼，警卫员才连线人事部，几分钟后，海伦从办公室下来，一脸疑惑。
“我的芯片好像错乱了，你告诉他们我是谁。”李雪十分焦躁，忍着脾气压声命令。
“请问，你是谁？”海伦没认出李雪，怕她是什么奇怪的人。她查看了李雪的价值数，没印象身边有哪个人是数值低于1000的。
“我是你老板！”李雪抓狂，这个天天和她见面的秘书居然说不认识她。
“把她请出去吧，我不认识，老板还在上面开会。”海伦面露难色，怕耽误正事，没再搭理李雪。听到海伦这么说，警卫员便强行把李雪赶出去。
李雪不明白，不过今天是上不了班了，她开车回去，结果连她的公寓都不让进，刷了三次门，公寓自动锁定，再刷一次，她怕是要被自己的公寓报警抓走了。李雪坐在家门口，打个电话给妈妈：“妈，你今天价值数多少？”
“什么，价值数？5万多呀，这你不是知道吗？”李雪妈妈一边折叠衣服，一边说着电话，李雪爸爸在阳台修剪着他的盆栽，默默看了李雪妈妈一眼。
“你给爸爸看看，顺便看看爸的是多少。”
李雪妈妈不明白，跟李雪爸爸确认后，又再次肯定回答：“没错呀，我和你爸一个5万多一个8万多，没变呀，怎么了？”
“……”李雪想不通，只有自己的数据断层了，而且断层的数据还没影响到家人，就好像被凭空换了个身份一样，“妈，我的芯片坏了，价值数不到1000。”
“什么？”李雪妈妈震惊到，赶紧叫来李雪爸爸，李雪不想他们为自己操心，胡乱搪塞几句就挂掉电话。她回想昨晚回家后有没有什么奇怪现象，毕竟昨天在公司一切都正常，识别器就算被中断，也不会影响数值变化。
李雪上网查了一下【促地联】国内的分部号码，打过去资讯关于自己芯片出错的问题。结果【促地联】那边表示，自己的价值数并没有出现异常，还是12万多。这下李雪更奇怪，难不成是自己带的识别器坏了？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李雪抬头扫了他一眼，觉得样子有些眼熟，头上顶着价值数为20万多，可是自己现在是个价值为250的女人，李雪没有搭话。
“李雪。”那男士微笑，仿佛认识他。
李雪搜索记忆力那些超价值数超10万的朋友，对眼前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李雪默默地多看了他一眼，没开口。
“我是张景阳，你晚上要相亲的对象，也是你小学同班同学，你还记得吗？”
听她这么一说，李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客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李雪，你没扫描我身上的价值点吗？李雪可是一个价值12万点的女人，而我现在只有250点的价值，你凭什么说我是李雪？”
“我知道啊，因为你现在的价值，是我给你设定的。”张景阳绅士地回答，难以想他竟用这么温和的口气讲出如此爆炸的事情。李雪一下怒了，上前拽住她暗红色的领带：“你说什么?”
李雪难以置信地打量，试图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出线索：“你是谁?”
“我说了，我叫张景阳，你小学同班同学，那个你在三年级的时候，以‘我不喜欢价值不到1万的人’的理由而拒绝的男生。”
04
时间退回小学三年级。
李雪已是一个价值3万的小学生，身为班长的她有众多追求者。某天上午，李雪在抽屉里看到一封情书，对方让她午休时间到一楼右侧楼梯口处见个面。
李雪本不想去，只是对方说是个各方面能满足她的男人。
噗?
李雪如约而至，见面第一眼就开始识别，呵，8126?李雪转头就想走。
“等等，我虽然价值没你高，但我可以努力......”
“我不喜欢价值不到1万的人。”
说完，李雪理都不理地离开了。
05
张景阳闭住眼睛，再次睁开时，李雪的识别器又重新识别他的价值：12万多？那是她的价值数？是这个人冒用她的身份，替她上班？！李雪气急败坏，狠狠地推开他。张景阳笑了，整理被李雪扯歪的领带，又再次闭眼，这次识别显示的是520点？！
“520点和250点，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你到底想干嘛？”李雪狠狠地问。
“我说过的，我很有潜力的。”张景阳微笑，李雪突然记起来，这不是昨天那个价值520点乞丐吗？
这家伙到底有多少价值点，为什么他可以设置自己的价值点。
“不管是真身还是假面，我都有完美满足你的价值，只是对于你而言，你想找的，真的只是一个数据上和你相配的人吗？”
张景阳走到李雪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骄傲的女人：“那个曾经价值点只有8126点的三年级小毛孩，在他说‘没关系，我可以努力超过你’的时候，你有认真考虑过吗？人明明有无线可能，却不知为何慢慢被各种条条框框给计算出来，选择永远排在被看和被选择的队伍里等待归宿。”
“那些运算是科学的……”
“是吗，运算是绝对的，但人不是，如果总是用绝对的数据去考核不绝对的人，那么还不如和机器人生活，不过都是数值组成的，没什么差别。”
张景阳蒙住李雪的眼睛，要她闭目1分钟，再睁眼时，她的价值数又回到12万多。
“李雪，我叫张景阳，一个数值上显示只有20万价值，但仍有巨大潜力的32岁成年男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你吃一次饭。”
“噗。”李雪笑了，但没几秒她又严肃起来，斜了一眼张景阳，“变态。”
张景阳没说话，笑着跟了上去。
不皮，一只很正经的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