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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馨主题】第一期【城市职场】的写作活动。

如果事与愿违，请相信上天一定另有安排，所有失去的都会以另外的方式归来。

壹

早晨八点，李素化着得体的淡妆，换上一套米白色套裙，拎着和衣服一样色系的小包心情愉悦地走出家门，钻进那辆半年前新买的宝石蓝mini奥迪。这辆车是老爸赞助了二十万，加上自己工作半年攒下的薪水，合资购买的。单位离家三十几公里，坐公交的话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其实这样的通勤时间对李素来说不算什么，只是爸妈心疼女儿，舍不得让自己的心肝宝贝遭受奔波之苦，这才有了这辆车。

车子驶出小区，拐进主路，早高峰有一点堵，李素只能耐着性子紧跟着前面的车。前方是传媒大学，门口拉着巨大的横幅。走近了才发现，红色的横幅上写着“2023届毕业生双选招聘会”。

哦，又到了毕业季。李素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一年以前。那时候的自己，生活如一团乱麻，没着没落的。

贰

早在大三的时候，李素就开始准备考研。花了爸妈好几万元报了培训班，没日没夜地学习、背题、模拟考试。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脸上的痤疮一茬一茬地长。可是越学习越感觉自己需要学的东西多，越学习越感觉时间不够用。这道题我明明记得做过，怎么现在一点思路都没有了？这个词汇我背过的，怎么现在想不起来它是什么意思了呢？这样的现象时常会出现，李素头疼不已，恨不得撞墙。这时网上传来消息说，英语六级不过会影响考研。李素只好暂时放弃考研备考，集中精力准备英语六级的考试。她废寝忘食地背单词、听录音、刷题、模拟考试，好不容易考完了，一刻也不敢耽搁，当天晚上就再次走上考研备考的征程。

正当李素开足马力一门心思扎进题海时，学校突然安排了为期一个月的实习，通知中明确注明，实习鉴定不合格将会影响学位的申请，希望每一位同学都认真对待这次实习，实习成绩优秀者，可以择优录用。李素一门心思考研，总感觉工作是很遥远的事。迫于学位的压力，她硬着头皮来到实习单位报到。那家单位规模很大，一百多名应届毕业生只有一位男生和李素分在同一个部门。李素的工作任务是帮助一位正式员工整理资料。工作内容很简单，但是很费时，李素从一接到任务就开始做，一直做到中午。由于长时间坐着保持一个姿势，她感觉腰酸背痛，脖子僵硬，握鼠标的手也有点酸胀。原来上班和学习一样累啊，李素伸了个懒腰，一边站起来跟着同事去往食堂，一边在心里默默地想。

午餐还不错，就像宾馆里的自助餐，主食和菜式都很多。午饭后，李素回到办公区，发现大家都伏在桌子上或者靠在椅背上午休，也有把瑜伽垫铺在地上躺着睡的。李素自从决定考研，就取消了午休。她偷偷拿出手机，打开学习软件，默默地背诵起英语单词。时间过得很快，午休的同事们陆续醒来，有的去卫生间，有人去接水，也有人立即投入了工作。李素也不得不收起手机，继续自己的整理资料工作，枯燥、无聊、重复劳动、没有含金量，这就是她对这份工作的感觉。晚上六点，下班时间很快到了，李素停下手头的工作，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她惊奇地发现，硕大的办公区里，没有一个人打算离开，都在闷头干活。正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给她安排工作的同事走了过来。

“我看看你做到什么程度了。”她站在李素身旁， 歪着身子看向李素的电脑。

“哦，看来你要加一会班了，这个速度有点慢哦。”

刚上班第一天就要加班，李素的心里很不舒服，她张了张嘴，想拒绝，终是忍住了。一连三天，都加班到九点，晚上回去的时候，一身疲惫，坐在地铁上都在打瞌睡。不行，我不能这样卖命，不然考研就泡汤了，之前的努力将付之一炬了。李素的心底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她打定主意，从明天开始，坚决不加班。

第二天六点刚过，李素就关上了电脑，背起自己的小包来到给她安排工作的同事工位。

“段工，我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的课程必须上，我要先走了。”不等对方做出回应，李素冲着她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她甚至能感觉到背后异样的目光，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考研，只能这么做。

一个月的实习终于结束了，和李素分在同一个部门的男生很快拿到了盖着大红章写着长长的赞美之词的实习鉴定，可李素却迟迟没有收到。李素找到安排实习的辅导员，经与单位沟通，才知道李素的实习表现不够理想，据说她拒绝加班，还多次请假，耽误了不少工作，部门领导对她很不满。辅导员得知情况后，费了不少口舌，才换来李素的实习鉴定，可是鉴定语只有短短的几个字：该同学工作认真，实习合格。

李素心想，合格就行，反正我也不想去那个单位。

十二月份马上到了，考研的日子迫在眉睫。可是李素突然得知，妈妈偷偷帮她报了国家公务员的考试，只比考研时间晚一个星期。

让不让人活了？李素气愤地把书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头扎进被子里。没过几分钟，她腾地抬起头，咬着嘴唇忿忿地说，考研，先考研，公务员，只能应付一下。

叁

考研的前一天晚上，李素由于紧张，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考前看题是大忌，可实在忍不住，犹豫再三，还是捧起了书，一直看到天蒙蒙亮。她的头有些晕，歪在被子上睡着了。

“素素，该起床了，你怎么这么睡？就这么坐了一夜吗？”妈妈推门进来，很是惊讶地把她拍醒。她揉着眼睛，踉踉跄跄地走去洗漱。妈妈端来早饭，小肉包子和粥，她拿起肉包子只咬了一口就有点反胃，急忙放下，端起粥碗。是她平常最喜欢的红豆粥，香甜软糯。这么好喝的粥以前她能一口气喝两碗，可是今天，只喝了半碗就喝不下了。吃完早饭妈妈开车送她去考试。考点有点远，需要经过一个繁华地段。李素坐在车上，默默地祈祷，千万别堵车，千万别堵车。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车子还没到达繁华地段就堵上了。妈妈手把方向盘，瞥了一眼李素焦急的面孔，当机立断，绕行。还好，离规定的进场时间还差五分钟的时候，李素走进了考场。三十个人的考场只坐了不到二十人，其他的考生不知是迟到了还是弃考了。和我报考同一所大学的考生都弃考了才好呢。李素心里不禁这样想着，可又觉得这样想有点太天真了，怎么可能人家都弃考？就算人家都弃考了，我万一过不了国家线不也是白搭吗？坐在座位上，李素闭上眼睛，双肘拄在桌子上，双手合十捂住鼻子，默默地祈祷，愿过往神明保佑我，考的都会，蒙的都对。

两天的考试下来，李素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考场的，怎么回到家的，怎么躺在床上睡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更不记得都考了什么题目，自己是怎样解答的。妈妈坐在床头说，考完就完了，别去想了，休息一下准备考公务员吧。

李素本想着，考完公务员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她打算休息一个月后，就开始着手准备研究生复试。可是她想错了，她没想到自己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十二月份，学校开始了一场又一场的线上线下招聘会。

“妈妈，我目前的主要目标是考研，不是找工作。”

可是妈妈的意见却是不能错过好的工作机会，万一考研失利了，到时候措手不及。在考研成绩出来之前，妈妈的话并没有引起李素的重视，她草草地制作了一份简历，心不在焉地投给招聘会上看起来不错的单位。与招聘人员交谈时，也是敷衍了事，很不用心，结果可想而知，她没有被任何一家单位录用。

三月份，李素等来了自己这辈子最灰暗的日子。考研失败，考公失败，就连英语六级也没考过。接二连三的打击把李素击垮了，她抱着枕头哭肿了双眼。你是二战呢还是找工作？妈妈拧着眉头问了好几遍，爸爸抱着双臂不停地踱步。我看要不就别二战了，咱直接找工作吧。爸爸很少发表意见，这一次开了口，李素抬起饱含泪水的双眸重重地点了点头。

李素重新制作了简历，开始了疯狂投递模式。爸爸妈妈则是帮她搜集各大国企央企事业单位的招考信息。报名，投简历，笔试，面试，成了李素三月份以来的重要日程。她不是在去考试的路上，就是正在考试。可令人失望的是，有不下十家单位，李素都顺利通过了笔试，却被面试刷下来。

李素是个腼腆的女生，不太善于表达。每次面试面对考官她都紧张得不行。回答问题时候语无伦次，结结巴巴，甚至是所答非所问，搞得面试考官哭笑不得。她记得有一位考官问，这位同学，请问你对曹操这个人怎么看？李素略微思索，胸有成竹地答道，曹操是治世之枭雄，乱世之能臣。答完后李素不禁沾沾自喜，她自认为终于回答出了一个有水平的问题。谁知出题的考官却低下头捂着嘴偷笑了一下。这个偷笑一下子惊醒了李素。哦哦，对不起，我，我说反了，是乱世之能臣，治世之枭雄。不对，还不对，是乱世......她一边改口，一边抓耳挠腮面红耳赤，最后不得不仓皇逃离。

在校招会上，李素发现自己曾经实习过的那家单位也来招人，看待遇还是不错的。李素鼓足勇气走过去递交了简历，结果可想而知。那家单位连面试机会都没给她，直接在初选阶段就把她淘汰了，而与她一起实习过的那位男生，则一路绿灯成功入职。

肆

李素再一次垂头丧气地回到家里，心灰意冷地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从三月份到七月份，她经历了无数次失败，她的自信心像飞上天的气球一般一点点下降，一点点泄气，终于破灭了。同学群里不时传来好消息，可是自己却一次次碰壁，唉！如果找不到工作，就要靠爸妈养着，我怎么可以啃老呢？我真是没用，真是不争气，真是运气坏到极点了！怎么办？怎么办？她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一次次把头撞向床头，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她想哭，想喊，想扇自己耳光，想砸碎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她把床头上的一大摞书拂到地上，把窗台上的毛绒玩具狠狠地砸在天花板上。

李素钻起了牛角尖，她恨自己，恨那些拒绝她的单位，更恨成功考研上岸和找到工作的同学，甚至也恨爸妈，为什么把她生下来却不让她伶牙俐齿？怎样才能摆脱这样的窘境呢？唯有一死。此时此刻，只有死，才能摆脱这所有的一切！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疲惫的身躯坐在窗前，打开了电脑。

“爸妈，女儿不孝，先走一步，来世再报你们的养育之恩。”

她在电脑上留下这句话，擦干了眼泪站起身，打开衣柜的门，选了一件粉底黄花的连衣裙换上，又坐下来拿起化妆包，精心描了眉，涂了口红，还在脸上拍了粉，然后拿起梳子，认真地梳起了头发。她把头发扎成一束高高的马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笑了笑。可是那笑容却从未有过的僵硬。她轻手轻脚地叠好被子，把电脑桌上的东西码放整齐，垃圾扔进垃圾桶，把书和毛绒玩具捡起来放回原处。做完这一切，她走向窗边，一抬手推开了窗户。她踩着椅子站上窗台，探头往下看去。此时正是夜间十点，楼下已没有什么行人，只有感应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她骑坐在窗台上，一条腿在卧室里，另一条腿悬在窗外。她刚要把卧室的那条腿挪上来，就听到妈妈在门外叫她。素素，你这几天一直睡得不好，妈妈给你热了杯牛奶，喝了再睡吧。

李素的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妈妈，对不起，我总是让你操心，以后不会了，你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

素素，素素，你开门，怎么不说话？睡着了吗？妈妈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拍门声。

老李，你快来，素素怎么了？一直不开门，也不说话！

三声猛烈的撞击声后，爸爸妈妈一齐栽进了李素的房间，妈妈连滚带爬地飞到窗前，双手紧紧地抓住李素的腿，直着脖子瞪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吼道，素素，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是干什么？爸爸也迅速爬起来站在妈妈身后，拧紧眉头，带着哭腔说，素素，可别做傻事啊！

素素的头靠在窗楞上，闭着眼睛，任泪水四溢横流，任妈妈生拉活拽。妈妈一脚站上椅子，身子晃了几下，极力稳住后一把搂住素素的脖子，头埋在素素的胸前，泪水打湿了素素的衣服。

“素素，妈妈知道你，这段时间，找工作不太顺利，可是妈妈相信，只要坚持不懈，就一定能找到好工作。再说了，你即使不工作，爸妈也养得起你，何必想不开呢？”

“素素，你放心，爸爸明天就去找关系，找老领导，一定给你找一份不错的工作。”

“我不！”李素倔强地喊了一句。

“好好好，我们就靠自己的本事去找，我们素素有志气。”

“对，咱再试试，其实找工作就像找对象一样，得看缘分，那些不录用你的单位都是和你没有缘分的，我相信一定有一份属于咱们素素的工作在某个角落等着你呢，咱们得锲而不舍，才能找到它。可能它怕你轻易得到了不会珍惜，所以才会让你多费一些周折。”

素素听了爸妈的话，抹了一把眼泪，咬紧嘴唇，把窗外的那条腿移进了卧室，在妈妈的搀扶下跳下了窗台。爸爸突然跑了出去，不多时又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张纸。

“这是我今天上午搜到的几个单位，素素自己看看，选择一下继续报名，我就不信，我这么懂事努力的女儿会找不到工作。”爸爸说话的时候，双拳紧握，一副要挑战的架势。素素和妈妈一齐看向那张纸。

“这个就不错，看介绍是国家部委的下属企业，属于事业单位，而且专业也对口，只是有一点远，不过没关系，先报名试试，万一考上了再解决远近的问题。”

素素浏览了一下妈妈说的那家单位，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么高级的单位，我恐怕还是考不上。”

“素素，俗话说，百炼成钢，你这才到哪啊？不就是面试紧张吗？我相信，你身经百战之后，想要紧张都难！你就把以后的每一次考试都当做一次锻炼，不要有心理负担，放下包袱，轻装上阵，行就行不行咱就下一家，总有一家适合你。”

素素看看妈妈，又看看爸爸期待的眼神，重重地点了点头。

伍

毫无例外，笔试通过，进入面试。面试那天，素素对着镜子警告自己，都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可怕的？就把面试考官都当做大白菜，我是对着大白菜唱歌的。

说来也怪，有了这样的想法，素素走进面试房间后，第一次敢直视面试官的眼睛。她发现三位面试考官中，中间那位微胖的女士，一直微笑地看着自己。其余的两位看不出脸上的表情。那就当他们不存在，只看着中间这位女士。素素就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自我介绍环节，因为在家里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遍，顺利过关。接下来是回答考官的问题，李素悄悄做了几次深呼吸，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沉着，不紧张。

“请问你如何看待加班？”

听到这个问题，李素的心突然抽了一下，她稳定了一下情绪，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答：“如果是工作需要必须加班，那我一定毫无怨言，但是我希望加班之后，公司能够给予调休或加班补贴，这是劳动者的合法权益。”

“如果有人来访，而到访者所求之事不是你负责的工作内容，你会怎么处理？”

“我会详细记录到访者的诉求，并记录他的联络方式，然后转达给相应的同事。”

李素看到中间那位面试考官面带微笑地点了点头，她心里的石头扑通一声落了地，看来这段时间爸妈为自己设置的模拟面试帮了大忙，一次次练习，一次次试验，终于把李素锻炼得从容不迫，对答如流。

陆

毋庸置疑，李素成功通过了这次面试，十天之后体检政审，她收到了盼望已久的入职通知。当她把自己的入职信息发到同学群里时，那个群瞬间沸腾了。素素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份工作竟然是全班同学中最好的，虽然晚了点。

那天晚上，爸爸妈妈带着李素去了全城最贵的饭店，开了红酒，当三只晶莹剔透的高脚杯碰在一起的时候，三个人的眼里同时涌出了滚热的泪。爸爸执意要给素素买车，素素却执意不肯，她说不想张扬，想用自己赚的钱来解决车的问题。半年后，当素素决定买车时，爸爸妈妈好说歹说，素素才不情不愿地同意接受爸爸的赞助，买了一辆不错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