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邻居们都叫爸爸小吕,现在年纪大了,他自称老吕,可是在我心里,他依旧是一个大龄儿童。
快50岁了,还以为自己18。依旧任性地买买买,依旧讨厌吃鱼、虾、螃蟹、牛奶等一切有营养的食物,依旧不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直至睡着。为此,我和妈妈劝说多次,他都只当“温柔的风耳边过,我还是我,曾经的少年”。
我妈常说,我爸有土豪妄想症,什么都爱成捆成箱的买。
以前在X区住的的时候,夏天蚊子正是猖狂,折磨的人晚上没法睡觉,妈妈说,要不买点蚊香吧。结果他下班回来就买了一桶蚊香!一桶!三年都用不完!这又不是肯德基全家桶!
过年的时候,去亲戚家吃过的蒜香花生很好吃,我爸说咱回去也买点吧!回去后他就买了一大袋花生,年都过完了还没吃完,搞得我们家像是花生皮生产部门,垃圾桶里天天产花生皮。
家里有时候来客人,妈妈让我爸下班回来捎瓶雪碧,他就买了一箱!似乎在他的概念里,“一点”就等于“一箱”,“一袋”,“一捆”。
他遇见喜欢歌星的磁带会买下来,碰到爱看的影视剧光盘会买下来,偶遇有趣的音乐光碟会买下来。买VCD,买CD,买音响,买唱戏机,买交谊舞光碟买兔子舞光碟广场舞光碟,流行什么他就有一种想买下来的冲动。买买买!爸!你是不是忘记了抽屉存放的磁带和光碟已经落了灰。
爸爸还是个爱cosplay雷锋的热心boy。视金钱如粪土,视友情如黄金。上一秒为了亲戚的事熬夜到腰酸背痛,下一秒遇见朋友家要帮忙,第一个冲上去,搬家具抬沙发扛煤气,元气满满,宛若28岁的精气神。今天帮S送货,明天给B修车,天天日理万机,朋友呼叫立马上线,关键还是免费的!哪怕是正在吃饭,外人一个电话,扔下饭碗就走了。
有一次别人借了他5千块,人家说经济紧张,穷困潦倒,他为了不伤害感情,竟然大手一挥!不用还了!天啊!这么大手大脚!我心里的弹幕都要奔涌上万条了!爸!我们家真的不是慈善机构!我特么是穷二代啊!悲悯之心总是这么随意启动,都不考虑你娃要上学我们家要生存吗?我和我妈都要哭晕在厕所了!
以前是妈妈为我们俩担心,现在是我和妈妈一起为我爸担心。担心他总是这么“善良”总是这么“幼稚”,被骗了怎么办?
但是他仍然固执非凡。惯常用沉默来Fuck生活,用幼稚来叫板岁月。除了拥有头挨枕头1分钟内睡着的特长,还练就了一天惹我妈生气6次的绝技。
在妈妈的脑海里,他似乎是所有美好事物的反义词。是“扯淡工程师”,是幼稚老愤青,是负能量的传声筒,是坏习惯的收割机。两人的价值观南辕北辙,从我记事起,他们每周都要开启奇葩的吵架模式。
妈妈作为家庭ceo,厨房小天后,滔滔不绝地控诉,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爸却假装一面墙来保持沉默。我妈怒了,惩罚他洗碗扫地!一个小时以后,碗原封不动,地一样照旧。他说自己刚刚失忆了。我妈要气爆了,加倍惩罚!做家务!洗菜去!再削3颗土豆!
爸爸果真是个双鱼座,削土豆皮都慢啊!一边看电视一边削,刚好削了一集电视剧那么长时间。
“啊!!!你爸简直是家里的临时工!!!”我妈已经开启暴走模式了。但我爸还是一脸无辜样。
妈妈不能炒他鱿鱼,不能让他下岗。因为他是家用电工,家用修车工,家用搬家工,家用壮胆男,没有他,我和妈妈在家还挺害怕的。
爸爸热衷于收藏电钻、螺丝刀、扳手等工具并视之为珍宝。我们三人一起去逛街。我爸看到五金店,兴奋地对着我和妈妈说:“咱们一起去五金店逛吧。”他指着一个扳手和钳子,开心地说:“看这个!”我们俩很无语地看着他说:“你自己逛吧。”他一秒钟变伤心脸,有种千里马遇不到伯乐的失落。
他的独特爱好都源于与自行车的“不解之缘”。
爸妈一起骑车去电影院玩。两人并行骑着聊天,骑着骑着,就不见我爸了,我妈回头一看,我爸的自行车前轱辘竟然掉了,和整个车身分离,独自向前方绝情地滚去,留我爸一人跌坐在地上扶着他的独轮坐骑。
此外,他还创下了8个月丢6辆自行车的纪录。妈妈的新自行车和我爸的旧车锁在一起,但是贼撬开了锁,偏偏偷走了我爸的车。我爸买一辆丢一辆,他非常生气,为了避免被偷,天天把车扛回家。那时候,我家住在5楼,没有电梯,爸爸每天下班回来,把车子从1楼扛上5楼,上班的时候又从5楼扛下1楼,如此反复。某天中午,他去1楼的叔叔家取个包裹,一分钟都不到,自行车就又失踪了。加固了三道锁都没能防住贼!我爸都快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自行车就这么“抢手”?
自此以后,他潜心研究自行车,研制出了各种防盗防偷的方式,而他的自行车修理手艺也越来越突飞猛进,甚至可以开辟副业了。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乐趣,举一反三,研究完自行车又向别的领域迈进。下班之后就在家叮叮咚咚,拿出他的工具箱开始研究。
我爸像个珍藏玩具模型的男孩子一样,怀着一股勇往直前的热情在他喜爱的领域积极探索。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用自己珍藏的那些“宝贝”,无师自通,自学会了修理自行车,洗衣机,电视机等一切家用电器。光荣的成为了我们家多功能复杂机械家用男,身兼多职。
之前我们家在MY附近住的时候,治安不好,小偷多。为了防贼,他研究电路图,做了一个简易防贼工具。一头线路接入钥匙孔,另一头设开关,没有人在家的时候,我爸总是会把开关打开。我们一直嘲笑他这个简易工具,直到有一天贼真的撬门,被我我爸的防贼工具里的电流麻一下,吓跑了,才发现这个工具好像真的不错哎!
只是随着年纪增大,爸爸的爱好又有了新的变化。他痴迷于看电视剧,各种抗日剧,武打片,偶尔还会熬夜看球赛,一边看一边喊。
“你能不能看点温柔的?和睦的?”我和妈妈建议。他立刻摆出一张面瘫脸,仿佛脸上写着:No!不行!
但是总是会在看电视的时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忘记盖被子,歪七扭八不枕枕头,着凉了又会腰疼生病。年纪大了对自己的身体关照度却不增加。眼睛花了买个老花镜继续对着电脑看电视,不爱运动不爱喝水不按时吃药拒绝牛奶和鱼,爱吃零食爱发脾气还经常熬夜,帮朋友无限度,胡乱播撒同情心。
气得我经常会忘记了自己的年龄和身份,不管不顾的训斥他,气得我都忘记了他的所有的优点,像个怨妇一样抱怨他的幼稚,气得我都忘记小时候最喜欢爸爸,我好像已经忘记了一切。
小时候,他陪我做游戏陪我吃零食,惯着我宠着我。我喜欢金鱼就给我买金鱼,喜欢热带鱼就给买热带鱼,喜欢小鸡就给我买小鸡,还是染得五彩缤纷的那种小鸡仔,陪我一起嘻嘻哈哈把家里活脱脱变得跟动物园一样。
妈妈不在家的时候,他给我梳双马尾,绑上五颜六色的花皮筋。从早上6点梳到7点,马尾依旧是个斜的。
把我架在他脖子上出去兜风。我抓着他的头发,坐在他脖子上去图书馆看书,去公园遛弯,去邻居家串门,迎着风,开心极了。他躺在床上喜欢把我举起,像倒立一样,让我学鸟飞翔。结果我刚喝饱奶,很不应景地吐了他一身。
小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垂涎于校门口卖的“巴西烤肉”“牛板筋”等各色辣条,但是据说有添加剂,吃了对身体不好,妈妈不让吃,别的小朋友吃的时候我只能眼巴巴地流口水。爸爸看我太可怜了,瞒着我妈买了一箱。我俩跟“分赃”一样,趁着妈妈没下班,在家围着一箱辣条偷偷地吃吃吃,又辣又爽。幸福得我不仅从此在胖的道路上一去不返,也因此得了一种吃多辣条就会过敏的症状。
中学,我爸用一套工具自制了桃木“手工艺品”。他收集家人吃完的桃子核搓制成“花篮”“金鱼”“小馒头”,用润滑油着色,打上孔,做成钥匙扣挂件。古香古色,我的好朋友们个个都抢着要,爸爸手都搓出茧子了,却因为在我朋友中间里刷得的存在感,开心得给他们做了又一个。
上大学,离开家。每次给家里打电话爸爸都是草草几句就把电话递给我妈。但妈妈说,每次我打电话,我爸手机旁边,听我的声音,听我说学校里的事,听我的近况,或开心或焦虑或满足。
现在,我其实什么都不期待了。只希望,爸爸,你给我点安全感吧!对我来说,最大的安全感就是你和妈妈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我希望你重视自己的健康,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妈妈,我不要你们生病不要吵架不要熬夜,我只要你们每一天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