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爷爷在一场火灾里去世了。从此,家里少了个身影,那间茅草房也被拆除,种上了杉木;如今,山里再也没有了炊烟。
关于爷爷的记忆,少得可怜,只记得他十分喜欢抽烟筒。每当逢年过节,爷爷从山里回家,都喜欢搬个凳子,坐在门前,拿起烟筒怡然自得地抽起烟来;不一会儿,门前飘起一层层白烟,远远地就能闻到熟悉的味道。
爷爷有个弟弟,两兄弟感情特别好,只要爷爷回家,准叫他上自己家一起喝酒。爷爷去世后,前些年,每当逢年过节,二爷爷吃饭时都会给爷爷留个位置,上副碗筷,还给“他”倒上酒;直到近几年,二爷爷才渐渐把爷爷给忘了。
或许,二爷爷并没有忘记,只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于是,二爷爷终于说服自己放下。
去面试回来的路上,沿着江滨半岛走回家,半路上遇到一位以拾荒为生的老人;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想起爷爷来。
他骑着一辆小破自行车,身上的衣服锈迹斑斑,一副被嫌弃的模样。每到一个垃圾桶旁,他都停下来,把垃圾桶认真地翻一遍;第一个垃圾桶显然没有任何收获,他骑上车,驶向下一个。
我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买了五块钱的香蕉,想要拿给他两个的。叫了他两声,他没听见,我没能追上他,就不了了之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爷爷的身影来,眼眶瞬间模糊。眼前的老人,和爷爷实在太像,都是劳苦的命;他可能是孤家老人,也可能是被孩子抛弃了。他不得已,自己无论如何都得活下去;于是,开始了拾荒生活,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爷爷,他辛苦了大半辈子,没享哪怕是一丁点清福。家里的日子才刚好转起来,他就离开了;活着的时候,为了让全家人吃上饭,爷爷在山里搭了一间简陋的茅草房,目的是为了多干点活。
改革开放,土地分到户后,爷爷干起活来更起劲了。每天天微亮就爬起来,扛着锄头,几分钟就来到地里,落下第一把锄头;到了中午十一点,儿子儿媳赶着马和牛儿到来,他才回茅草房吃饭。吃完饭,休息片刻,三个人便一起开始忙起来;三四点的时候,再停下来休息吃午饭;然后一直忙到夕阳西下,他们才停下手中的活。儿子和儿媳,赶着马、牛回家,爷爷就一个人留在山里,一个人吃晚饭,一个人睡觉。
小时候,常常听爷爷讲山里的故事,有鸟儿、野兽、蛇、老鼠等。每当说到蛇的时候,爷爷总喜欢改变说话的语调,经常吓唬我和弟弟。
茅草房后面有一棵桃树,每年桃子成熟的季节,树上挂满红红的野桃子,把我们馋得直流口水。茅草房前面种了一棵芭蕉树,芭蕉树繁殖很快,过了一两年已变成了一大株芭蕉树;芭蕉树不像其他水果,每年只结一次果,它结很多次果。这次果子被摘下,被砍下不久,又长出新的芭蕉树来;过了几个月,它又可以结果了。
茅草房侧面有一股清泉,夏季下了一场大雨之后,它便从地里冒出来。手捧起凉凉的,很干净,可以直接喝的;喝尽嘴里,一股甘甜在喉咙里蔓延开来,比如今喝的矿泉水好喝多了。
爷爷去世后,那片土地彻底荒废了。桃树没了,泉水也没了;唯有芭蕉树天性顽强,侥幸活了下来。
如今,除了老照片里爷爷的轮廓,人间已没了他的身影。我想,爷爷辛苦了一辈子,老天一定会眷顾着他,让他在天堂里享受着呢。
现在,他一定在天上看着我呢……
过了几个路口,突然又看到刚才的拾荒老人。他把车停在路边,认真地翻着垃圾桶;远远地,我跑过去,在他的车篮里留下两个香蕉,对他微微一笑,然后走开了。
心里突然萌发出一股快感,像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一样。我总是这样,帮忙老人提东西,或是扶着他们过马路的时候,都会脸红,觉得不好意思,怕被人在背后骂“假装好人”。
是啊,现在的社会太复杂了,好心是会办坏事的。于是,人们开始变得冷漠,不再施舍自己的良知。
还好,我一直坚持着自我,被骗了不少;但也没遇到真正的坏人,没被伤害过。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吧。我希望我所看到的世界,还和我想的那样,处处充满爱,花开在人间。
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把身边的老人,当成自己的爷爷奶奶。你啊,可别吝啬你的微笑,别懒得站起来让个座;别为了赶时间,而忽略了脚下的垃圾。
爷爷,虽然您已不在;但,你依然在我身边,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