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东门的时候,不由地停下了。耳机里李健的《依然在路上》犹在激荡,却盖不过身后的五色十光。我闭上眼睛,我听到火车站里人头攒动,我听到马路上车水马龙,我听到十悦里觥筹交错,我听到中汇健身会所里声嘶力竭汗水流淌,我听到行馆里轻歌曼舞。睁开眼,灯影幢幢,那个镶着八一的五角星还是那样庄严地挂在大门正上方。转过头,容纳世界500强企业的大厦已是灯火通明,几个曼妙身材的女子匆匆穿过马路,又慢下步子,拐进那家洋溢着小资情调的咖啡店。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其实,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也不再拥有我。我该做的,能做的,只是转过头,踏进校门,去拥抱我一道杠的终点。
军校第五年。学员当到第五年,会有和前面四年完全不同的感受。这不仅仅是因为有了工资,相比之前的清贫,在物质生活上突然有了底气;也不仅仅因为处在学员的位置却要开始考虑带兵训练带兵打仗的事。更多的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当大学同学有的过得很憋屈,有的过得很恣意的时候,当高中同学有的在更好的大学继续深造,有的在公司银行上班拿着不菲的工资的时候,大家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
两天前,我去了南陆与南陆狗小聚。是的,南陆狗,他们自己也是这么叫。来看我的兄弟,是因为倘使这次不见,下次再见真的不知道要等多久。之所以没有去西安和石家庄,是因为倘使我没在15个月前另类地选择这条路,我也会变成一只南陆汪。他们真的很辛苦。我最初的两个室友以外出看病为由才得以去车站接我,晚上吃饭的时候,也都是这个来那个走的,不仅仅是管理得严格,更是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忙。我的一个好兄弟利用午休跑到宾馆跟我说他半年来的故事。原来,刚开始的时候大家是真的想走,跟领导沟通,给家里写长信,结果由于种种原因,他们谁都没有走成。他说在刚开始的两个月,生活就是宿舍训练场食堂三点一线,眼前总是灰蒙蒙的,没有半点其他颜色。他说在那段时间,他一天要抽掉好几包烟。我知道,其实他们现在的生活也并不轻松,跑步不背东西就会很开心,元宵那晚他们放了两个小时假,微信朋友圈满满的都是他们的幸福。思绪飘飞,我想起大家曾经晒在朋友圈的生活照,在南昌的泥浆里摸爬滚打,在石家庄的课堂上变成一个雪人,在西安的某个小镇变成山夫。我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他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又狠狠地吐出一团烟圈,把余下的半截在烟灰缸里摁灭:就是干!声音掷地有声。
昨天我在他们的招待所早早醒来,还没到六点,就再也睡不着了。心里总是莫名地惦记着,再过半个多小时,他们就该起床了。他们会很快地起床穿衣,无论有没有睡醒,都要围着他们的院区一圈又一圈地跑,然后大汗淋漓地喊着口号,解散去叠他们的豆腐块。日复一日。
其实我的生活与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不同,我现在每天六点钟就要起床出操了。寒假在家的时候亲朋都说我很辛苦,我说并没有很辛苦,我真的没觉得多辛苦。现在想想也许并不是不辛苦,而是自己习惯了。
我也有自问,我们选择军校有没有错。我的大学同学里有编程高手,有英语达人,有钢琴演奏级的音乐爱好者,也有不少官二代富二代。他们若在地方高校很可能会有一番不小的作为,高考那么高的分数,现在只能捡树叶搬砖站岗跑五公里,是不是太傻?再想想,经年后,每天24小时上班不得闲,一年300多天的有家不得回,且不说与女朋友朝朝暮暮的浪漫,连尽到赡养老人照顾好孩子最起码的责任都是一件难事。青春之活力,健康之躯体,如此使用,值不值得?
我又想起另一个好兄弟送我的:路途遥远,不忘初心。我迷茫过,质疑过,就是没有后悔过。高中以前我就想穿这身迷彩,我高考的第一志愿是上最好的军校认识最优秀的同道者,我知道我上得了;我的第二志愿是做个纯粹的军人当个兵王,不想又有了这样一个机会。我在做选择时从来都是先问自己想干什么,而不是顾忌这顾忌那儿的。所以无论是当初的nudt还是现在的ty,我都是义无反顾。也正是这样,我才捡到了很多“便宜”:认识那么多运动达人,接触了那么多极限,将来的分配也有了更多的选择余地。
站在一道杠的终点,我有信心也有兴趣再扛起两颗豆豆。诚然,部队打磨人的个性,消磨人的激情,造就了一批人,也毁了一批人。其实关键还是在于客观实际面前个人的主观态度。困难总是有的,干什么没有困难呢?关键在于不应溺于困难表面,而是以实干精神着手去解决。这个世界有时候并不麻烦,是我们自己长大了,把它想得太复杂。再者,国家总是需要军人的,总是有人要去保家卫国。一个男儿应该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豪气,当然,还要有勇闯鬼门关的真本事。
当另一个时代即将到来,我所想说的只是:你好,我的一道杠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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