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王子的黑玫瑰

堰国的王子病了,英俊的脸上增了愁容,茶饭不思,郁郁寡欢,常常一个人枯坐一天,不哭不闹但也不笑,别人说什么,他也全听不进去。国医说王子得了一种怪病,他不知道怎么治。没有哪个医生能说他治得了王子的病。

大地一直干旱着,跟王子一样生病了,长出来的庄稼干枯而干瘪,人们渐渐地失去了希望。

有一天王城里来了一个魔术师,他找到大臣,说他从东边来,走了十二天十二夜,一路饥荒,希望王子能够收留他和妹妹,他愿意竭心尽力为王子效力。大臣于是把他带去见王子。

王子一个人坐在宝座上,瘦削的身体使得宝座看上去空空荡荡。魔术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色的绳子,摘下帽子,把绳子放进帽子里,抖了一下,绳子穿过帽子落到了地上,那绳子竟然自己在地上扭动起来,扭着扭着成了一条漂亮的白蛇,向王子游去。魔术师拎起白蛇,再次把它放进帽子里,请王子吹一口气,帽子里抖抖嗖嗖有只白鸽扑楞着翅膀飞了起来,白鸽落到了王子的肩头,王子回头看它,用手抚摸它柔软的羽毛,白鸽咕咕地叫着,“喜乐平安——喜乐平安——”。白鸽绕着王子的头顶飞了一圈,接着从窗户飞走了。

王子的脸上依然没有笑容,脸上的神色似乎表明他的心和已经飞走的鸽子一样不在这殿堂里。王子给了魔术师六袋粮食,让魔术师离开。魔术师的妹妹拿出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前献给王子,“这是一支玫瑰,遇到心仪的主人,便会开出黑色的花朵。我想它会喜欢您。”

“黑玫瑰……”王子喃喃道,命人插在了花瓶中。

这天晚上,王子做梦了。王子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王子梦见自己走在一片沙漠中,看不到尽头。王子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出口。王子环顾四周,看不到一个人。王子的衣服已经破烂了,佩戴的宝石也蒙上了灰尘。王子睡不着,他躺在沙漠上,看着星星,星星也看着他,王子问星星,“我怎样才能回到家?”星星不说话,只是冲他眨着眼。王子想自己要走不出这个沙漠了,沙漠上会多一具无人知晓的白骨,没有人知道自己在这里死去,王子绝望地哭了起来。

第二天,王子醒来,惊讶地发现枕头有点潮湿,便命令侍女换上干净整洁的枕头,他想睡个好觉。当他抬眼向窗台望去,他惊讶地发现黑玫瑰抽出了一片叶子。“给它换个水,”王子吩咐道。

这天晚上,王子睡在新的枕头上。然而,他又做梦了。他梦见自己还是在那片沙漠里。他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落日,放弃了走出沙漠的希望。沙漠里的落日又大又红,有着无与伦比的美感,王子想这大约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这个落日了,天一黑,他将长眠于这片沙漠。

王子闭上了眼。远方似乎有大风声,王子想让大风刮来把自己直接埋在沙漠里也挺好。却不是大风,有人喊他,是一个士兵,“喂,你醒醒。” 王子揉了揉眼,感到很兴奋,“你们是谁?你们知道怎么出沙漠吗?” 一名头领模样的人道:“你偷了公主的宝石还想出沙漠?别做梦了!带下去。”

士兵给王子带上了手铐,把他带了下去。他恍然闻到一股清甜的香味,循着香味望去,王子依稀看到有位女子衣着华丽,拿纱巾遮住了半边脸,然而即使只是这半张脸也无比地美丽动人。

早晨,王子醒来,模模糊糊地记得梦里有个影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王子感到有些头痛。他去看了一眼黑玫瑰,黑玫瑰长出了黑色的小花苞,还含着昨夜的露珠。“那股清香莫不是因为这黑玫瑰?”

到了晚上,王子果然又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这次在地下室。地下室阴暗无光,王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狱卒来给他送饭,王子抓住冰冷的铁栏,“我是一个国家的王子,你们不可以抓我,什么时候放我走?”狱卒毫不在意地指了指旁边的牢房,说,“那边还有个说自己是国王的。”王子不甘心,又问道,“那什么时候审判我?”狱卒说,“这里有很多被关了很久的人,有些被提出去审了,有些一直在这里,你问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子无法,扒拉了几口饭,好像也没那么难吃。

王子面朝墙壁坐着,又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听到牢房门锁碰撞的声音,“把饭放那就好了。”门锁不响了,他一扭头,发现是那天抓他的那名头领。头领示意他别说话,然后就抓着他往外跑。他们跑啊跑,跑得离那座城好远好远。

“你为什么放我?”

“为了公主。”

“宝石已经给你们了。”

“宝石日后会还给王子。”

“你们为什么抓我?”

“希望王子能救救我们公主。”

“就是那天纱巾遮面的女子?怎么回事?”

“是的。先国王有两个孩子,公主和她哥哥。先国王非常喜爱公主,因此在他离世的时候,他把他的王国分为两半,一半给了哥哥,一半给了妹妹,因为妹妹还未出嫁,所以由哥哥,也就是现在的国王代为管理。本来兄妹俩感情不错,可是时间久了,哥哥的野心越来越大。他已经习惯了管理整个王国,无法接受王国被分割那一天的到来,因此他阻止任何男子和公主见面,我们公主几乎是被软禁了。”

“原来如此。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王子醒来,立刻起身去看玫瑰。黑色的花骨朵已经绽放,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王子找到他的父亲给他的玉佩,父亲说这是国家的象征,是一代代的国王传下来的,务必收好。王子一直认真收着。如今拿出来依然晶莹温润,如一滴青色的泪。

晚上王子握着这块玉佩入睡。他凭着记忆向沙漠中的这座城市走去。走了大半天之后,王子终于找到了沙城,它屹立在黄沙中,金光闪闪。王子叩响了城门。

“我,堰国王子,以世袭玉佩为证,向贵国公主求婚!”市集的人纷纷侧目。

“我,堰国王子,以世袭玉佩为证,向贵国公主求婚!”人们停下了脚步,鸟雀也停止了飞翔,落在屋檐上。有人去禀报了国王。

“我,堰国王子,以世袭玉佩为证,向贵国公主求婚!”国王在城楼上,冷峻的脸俯视着他。

“你要向公主求婚?有何诚意?”

“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沙漠的最东边有一座七星潭,潭里有一位老龙王,老龙王有一件宝物,便是它的龙须,你若能将它借来一用,我便答应你。”

“好,我定当办到。我也有一个请求。”

“你讲。”

“我已将玉佩一分为二,想把其中一半赠予公主,以表达我的诚意。能否一见公主,将此半片玉佩亲手交予公主?”

城楼上依稀有一个美丽的侧影。有士兵来取这半片玉佩。“玉佩已给公主。你在第三天日落之前取来龙须便可达成心愿。”

“一言为定,三日之后见。”

王子向东边走去,走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见到了老龙王。

“你来所为何事?”老龙王的声音沉稳而威严。

“我想求龙王借龙须一用。”

“龙须?那可是我们龙族的宝物。借给你可以,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

“龙王请讲。”

“七星潭干旱许久,我们龙族的日子并不好过,所以要麻烦王子去绿地取水。”

“我立刻就去,万死不辞。”

按常规的走法,从七星潭到绿地要七天七夜。王子没有时间了,他决定铤而走险。滚烫的沙子像火一样钻入王子的脚底,步步锥心。王子简直是踮着脚尖在沙子上奔跑,他气喘吁吁,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不一会而,他就非常地口渴,他只好停下来喝水,喝了一口又一口,大半瓶水已经没了。目的地还远着,王子不敢再喝,继续向前跑着,时不时地舔舔干裂的嘴唇。

王子必须要在日落之前感到绿地,然后连夜回到七星潭,这样才能顺利救出公主。王子加快了步伐。

前面有黑乎乎的一团。王子走近了,竟然是个老人,昏迷在沙漠上浑身已经滚烫。王子摸了摸水袋,停顿了几秒,打开盖子,喂老人喝下去。老人的嘴唇有了一丝血色,但是依然昏沉,喘着粗气。王子环顾沙漠,并没有一个人。老人再在这躺着必死无疑。可是他没有时间了。王子咬了咬牙,把老人背上了身。

这条路原本就艰险无比,王子背着老人,更是难走。他跑不起来了,几乎只能挪步。天快黑了。路还看不到尽头。王子要来不及了。他狠了狠心,把老人放到了地上,向前跑去。

十分钟后,王子跑了回来,重新背起老人。老人似乎变轻了,王子听到老人开口了,“小伙子,我担心龙须误入歹人之手,因此设了局。你且出发,一日之后,我定将龙须送到。” 王子感激涕零,立刻奔往沙城。

按说沙城就在那个方向,可是却看不到它的影子。王子发现自己竟然记不清了,不禁怨恨起自己来。然而调转方向,沙城依然渺无踪影。王子遍寻了沙漠,却不见了沙城。王子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到这沙漠的时候,走了很多天,也没有发现周围有任何城市。是啊,沙漠里怎么会有城市呢?也怎么会有深潭?

王子失落地醒来,心里空空荡荡。连续多天的一场梦罢了,连梦本身也醒了。“真是好笑。我怎么还会想要拿着这块玉佩去救人呢?”王子低头看玉佩,想把它再次收起来,却突然发现手里的玉佩只有半块。

而那朵黑玫瑰正在凋谢。

王子派各路使臣前往四周的国度,寻找那半块玉佩。终于在一个月之后,使臣回报,瑧国公主手上的半块玉佩与王子手上的严丝合缝。王子大喜,准备厚礼前往。瑧国国王知道自己已经拦不住了,只得同意。

大婚当日,堰国下了一场大雨。草木喝了个饱,堰国的臣民眉开眼笑。大雨虽然给婚礼造成了不便,但是婚礼依然照常进行。新郎惊讶地发现魔术师和魔术师的妹妹就在新娘随行的队伍里。新郎新娘笑得如花灿烂,互相讲起了这么多天的梦。

黑玫瑰结出了花籽。王子把它们撒在花园里。第二年,花园里开了一大片红艳艳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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