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期盼着自己能做一个快乐的人儿,要是这都不成,那这一辈子还叫活?而且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也勉强实现了,我能写几个字,而且还算写的公整,所以我才能在魏老爷家当伙计,可得知道虽然魏老爷识字不多,可是他往来的人群里并没有一个白丁啊,就连家里找伙计的时候他都要问问那人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这虽然看起来有些大题小做,而且没有什么用,可是至少魏老爷的台面就在那里,所以说嘛,跟别人说起我是魏老爷家的账房先生,那总能给自己张几分脸面。这又扯得远了,还是说说我为什么能觉得自己是个快乐的人儿吧,因为我每月都有十两的银子可以拿,这总比十块银元实惠的多了,这东西的分量总足些不是?况且我的午饭跟晚饭还依附着魏老爷家的厨子解决,这不又省下来了一笔开销?用这些钱就足够来赡养我的母亲了,还能余下不少来,要是我那可怜的老爹还没过世,大概我也是可以养的起的,可是他过世了,我就只能为他烧着元宝纸钱蜡烛,这些足够让他在那头也是一个手头阔绰的人了,而我在这边也是,在这年头里我们都能吃饱喝足,还能有些余钱,这些总能使我觉得快乐,只可惜我还没有娶个女人,我的条件不算太差,为什么还没有呢,终于想明白了,是这几年事情太多了,魏老爷的这门差事不也才是今年找到的?总会好的,总会好的,那时候,我会是一个更快乐的人儿!
先说说我的出生吧,从前说起我的出生总会让人觉得激动,母亲说我是在光绪爷登基的那天出生的,连时辰都差不离,最高兴的就是父亲了,说我是沾上了皇家大气运的人,将来肯定能出将入相,所以我的名字叫运新。当然这一切都是母亲告诉我的,可是父亲没能把我的命运预测真切,他要是看见了光绪爷的下场,那也就不会说我是沾上了大气运的人了吧。可是我小时候父亲的的确确是很看中我的,父亲是一个生意人,开着一个还算是老字号的布铺,家道也算中平,可是他却不想我再为商了,再怎么说商也是低人一等。所以从十岁起我就被送到了镇子上的私塾,私塾里是一位不第的秀才教学,那时候也已经有了洋学校。可是那地方怎么成呢?父亲给了先生好多的礼物,这些都是我依稀记得的。然后他让我拜夫子像,让我对他执师礼,还让我以后叫他孔先生。对啊,墙上那张画上的人不也姓孔么!他也姓孔,那他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了。
不得不说这位孔先生对我的人生有些不小的影响,我入学的时候就不算小了,比那一班里的都要大上个两三岁,这倒是也让我有了些小聪明。开始时候那些《千字文》、《百家姓》、《三字经》的启蒙书,我竟接受的很快,这样一来,一方面他为自己的教育成果沾沾自喜,另一方面他也为我的聪明而感到惊讶。那时候他一定也觉得我是一个想传说中那样有着大气运的人,而且我至少还可以中一个进士,说不定还能中个廷试的前三甲,他是乐于这样的,因为那时的他脸上也会很有光彩。自此之后他对我就愈加的严格了,父亲对他却愈加的尊敬,每年节礼也就愈加的丰厚,这真像一个永无止境的死圈。此后孔先生向我们教授讲解四书五经,还有专门的习字课。如果说我真的考中了科举,那这些四书五经的玩意儿对我总有一些用处,因为官老爷们总爱在嘴边挂着这么一两句,可是我做了一个账房先生啊,账房先生总不至于也天天在嘴上挂着这些个东西吧,棉花一样絮絮囊囊的怪烦人。倒是习字课让我受益不少。我总能在账簿上写的尽量工整一些,就算是魏老爷只是识得那几个大字,可也看着舒心不是?这总能让我也自豪几分。哎,可是这样说来我单单识字与写字竟也花费了六年,——直到我十六岁离开私塾的整整六年!
在这几年里我也真是看清了自己的分量,吟诗作对,读书讲义但是学会了些,可是八股我却不成啊,可要是没有了这个,我又拿什么去科举呢?这也让孔先生有些失望,可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已经不能让我从他那里再学到一些东西了。临走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套《礼记》,还有一套八股考场文的刊订本,可是我还是因为看不下去而搁置下了,这么多年,连名字都给忘了。但是我还记得孔先生的话,他希望我在家继续温习钻研,过几年的时候满可以去应制科举,他不求我再能中一个廷试的三甲了,可还满心的期盼着我能中个进士呢!
我也是这样的想啊,总也自己安慰着自己,自己骗着自己,那时候竟糊弄的我也觉得自己是带着大气运的人。回家之后我先去铺子里给父亲帮工,并不是为了学生意,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闲着啊。我在父亲的铺子里做了一个小账房,帮着记账算账,还有时间温习书目,我和父亲都很高兴。嘿嘿,现在想想但是也有趣,我从那时候就是一个小账房先生了,末了末了家道中落了,我还是一个账房先生,终究是伸不出去脚了,可就是这样又怎么了呢?我还是要做一个快乐的人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