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岁生日过后,我总结了一条不清楚是对是错的结论,没有什么是可以永远铭记的,忘记才是生命的常态。
生日当天下午坐在理发师面前,习惯了十年的长发慢慢被剪掉。从过肩到脖颈,再到耳后,最后到眉梢。剪刀的幅度时大时小,理发师偶尔拍拍我的头侧着身面向镜子凝视片刻,珍重地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剪。咔嚓声很悦耳,然后我想到手起刀落这个词,对拖沓费神的长发干脆的一刀两断,干脆的我都来不及低头向与我厮守多年的头发say googbye。
挺纳闷自己分明很期待短发的到来,偏板着一副任由摆弄的淡定,以至于无法坦荡地直视镜中闪烁着好奇和忐忑的双目,既别扭又赌气的盯着旁边的蓝色吹风机。嗯,比上次来时的那款颜色深一层。
后来抵不过终日在画室和笔打交道的闲静生活,决定晚饭后跟着爸去附近的健身房流汗。按照妈妈的话说,动静结合使头脑清醒继而活的充实。我保留意见,不运动的她大概不知道运动确确实实可以麻痹自己,虽然不彻底,但是来的激烈。
跑步机前面是一整块落地镜,从那里可以看见身后被器材折磨着喘粗气的男人和流汗的女人。虽然这样说着挺销魂,可我望眼欲穿的是跑步机上显示的千米数字,美妙到令人无形装13的数字。
为了贯彻装13原则,我安排自己做许多无聊的事,比如死死盯住镜子映射的一条发光的横梁直到眼睛酸胀,比如观察我脸上忽明忽暗的光是覆盖了左侧眼窝还是半边嘴唇,再比如数脚步数呼吸数乱糟糟的刘海上下翻飞两次一组。
偶尔还会想起体育训练的日子,每天都是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如同我们的光明前程,跃跃欲试张扬自信的脸让我回忆起小说里的主角。跑累了并排躺在操场上数落班头调侃同学哄笑一堂,身体沉重要陷入地下,心情却轻盈好似飞进云端。
想到这些,我的脚步恢复平稳活跃,我似乎仍在学校的跑道上拼命冲刺,腿部肌肉拉扯的疼痛不断刺激我继续跑下去,既痛苦又享受。我还隐约看见遥遥的终点线和望不见尽头的红色塑胶地重叠成形。那一刻,我真的以为我会永远跑下去。甚至根本不希望停止。
画面描述的很意境,而事实是我在跑步机上龇牙咧嘴摇摇欲坠,直到9点半健身房的工作人员清场让我回家。
就这样,习惯了一边跑步一边回忆以前的事。让已经模糊的人和物勾勒出棱角,附上血肉,活灵活现。如同干瘪的文字再次拥有华美的长句,陈年老旧的灌木丛再次开满芬芳的野花,而我,再次深切的感受到我也曾怀念过。
惊觉自己真的是忘了很多,以致于每天醒来都像重生。只有等全身的细胞开始叫嚣每一处皮肤开始兴奋抽搐的时候,记忆它才会如潮水涌来,并且总是误点误时。
我很想找个机会告诉它,如果想起我一定要经常看望我,不然我真的真的会在某一瞬间再也想不起来。不论去多少次健身房,擦多少次额头上的汗,画多少幅细致入微的素描,把头发剪短到一根根竖起,也会失去重新记起的能力。
大概是青春期的躁动不安,那个暑假过的鸡飞狗跳汗流浃背,明白的不明白的事都当做心血来潮顺利完成。有质疑理解,也有赞美诋毁。最重要的是,原本以为会深入骨髓的事情也顺其自然的忘记了,没有强求没有难受更没有一步三回头。
忘记一点努力也不必,想起却需要伤人伤己。如此,我是。
我对我如此禅意的话略感诧异。
我希望等我老了,能回忆起的不是后悔我忘记了旧时光,而是15岁生日那天看到的蓝色吹风机和自己坚持没有停止跑步的身影。
足够值得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