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洛士群(Roulos)
吴哥太惊人,无从开始。
罗洛士太破败,就从这里开始吧。
罗洛士群建于9世纪末,被称为高棉艺术的开端。所谓“群”是指三座寺庙,洛雷寺(Lolei)、巴公寺(Bakong)和神牛寺(Preah Ko)。这是阇耶跋摩二世为柬埔寨建立的最早期的国都所在地之一。
罗洛士之洛雷寺
柬埔寨地处热带,每年基本只有雨、旱两季。雨季到来,水患会严重。柬埔寨的迁都也往往与此密切相关——罗洛士群所在地,就是因为相对地势较高,柬埔寨在此定都70余年。柬埔寨人一千多年前便很成熟地考虑了雨水的储存和分流问题。
洛雷寺就是因水而生的寺庙。
为了镇压水患,阇耶跋摩建立了洛雷寺。中国也有很多类似的做法。传说大禹治水,每治好一处水患,就会沉入一只铁牛入河底,防止水患再次泛滥。颐和园里的镇水铜牛被乾隆帝铭为“永镇悠水”便是很出名的一例。
当年,洛雷寺建造在一个人工湖中的小岛上。人工掘湖疏导洪水,挖土成岛,水中建寺镇压水患,这种奇特的建筑构思,到了龙蟠水池(NeakPean)时(功能非镇压水患而是医院),发展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而如今的洛雷寺,周围已是一片陆地,毫无水泽的痕迹。洛雷因为建造时间早,工艺和规模远不及小吴哥寺;失去了水泽的洛雷,又失去了立身的独特之处。成为毫不起眼地立在干热风尘中的废墟。一些人慕名而来,面对眼前之景,大多只是短暂停留便匆匆离开。更多的人,甚至根本不会选择到这里来。
在吴哥,特别容易让人明白,什么是沧海桑田,什么是千年一瞬。
一个镇水的寺庙,因为并未镇压住水患,而使阇耶跋摩不得不把建都的目光放向西北方更高的地域——巴肯山。
而这个未能镇压水患的寺庙最终被一片干涸包裹。
水,曾经是洛雷寺的生命之因,它因水而生;水,又成为洛雷寺的破败之缘,它因水“失职”,让人们失却了保留它的最初动力。失去了生命灵气的洛雷,只剩下残破的塔寺。坍塌的塔顶、红砖缝隙中荒草遍生。无法想象这些红砖坚持了千年的风霜,见证了当年的水泽以及今日的黄土。
水,是洛雷生命存在的所有意义。洛雷也渴望能够长久地与水建立起联系,从而获得生命的丰盈。
但是,我们为之生的,为之美好的方向,常常成为独立出我们生命之外的一种存在。让生命之内的我们孜孜以求,却最终又因为这种外在的存在禁锢了我们生命本想前行的方向。
推动和限制我们生命的,常常是同一种东西。
譬如爱情,爱的产生是因为我们渴望更美好的情感。而这种对美好的渴望,也常常成为我们被爱伤害的原因。
是否可以说,世界上没有什么是真正可以走近的,真正进入的,最终都会替代掉生命本身对这个部分渴望的状态,而成为生命的一个禁锢。
水禁锢了洛雷寺的生命,也给予了洛雷寺生命。当它因水而生,因水而废,现在座落在陆地包围中的洛雷,只是平淡地像塔顶的一枝蔓草,再难以为人瞩目。